池棠可真的没想要出这种幺蛾子,她欲哭无泪地感觉着身下的温热,双腿并拢,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种时候来啊!都怪谢铮!找到了冤大头,池棠一骨碌把今天的倒霉全安在了谢铮这个冤大头上。
要不是他偏要今日回京,皇帝会设宴吗?皇帝肯定不会设宴!既然不会设宴那他们肯定都不用来了!她也肯定不会摔倒!在府里来癸水总比在这儿来好!
看着池棠一脸窘迫,谢铮有些无奈:“娇气包,你又怎么了?”
池棠瞪他一眼,低着头红着脸不说话。
谢铮本就不是那温吞的性子,看起来被塞外刀子似的冷风磨得温润了不少,可实则骨子里的刺头一个没少。看到池棠这副模样,谢铮语速有些急了:“你到底怎么了?”
这个特殊时期,池棠本就敏感,被谢铮这么一句着急的话一刺,心底的委屈又上来了,可这次她没有嚎啕大哭,而是低下头默不作声地滴眼泪。
看到这一幕,谢铮叉着腰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认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杀要剐随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个情况,你总算得让我知道吧?小姑奶奶!”最后一句称呼他喊得咬牙切齿,但仔细咀嚼又带着些妥协。
一听他服软,池棠也没有僵持,毕竟自己的情况刻不容缓呐,于是她小声道:“我……来癸水了……”
谢铮本来呼呼喘着粗气,听不甚清:“什么?”
“癸水……”池棠支支吾吾道。
“你大点声行不行?小时候跟我撕架的力气去哪儿了?”谢铮再度调侃。
这个小兔崽子竟然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池棠气得要爆炸了:“我说!我来癸水了!癸水!癸水!知不知道啊?”
荡气回肠的声音瞬间席卷了整个湖面,湖面的波纹都吓得不敢荡漾了,平静无波,岸边的柳条也停下了舞动,静静立在一旁,低垂着头,空气中只反复回荡着那两个字:癸水。
谢铮也瞬间呆滞了,待他回过神来,脑子嗡嗡响,整颗头像被开水煮过一般红。
池棠那点子羞耻心早在她吼出口的那一顺间悉数消散,她气冲冲地问:“这次听清楚了?”
谢铮红着脸骤然抬眼,却是越过池棠看向远处,愣住了。
池棠皱眉,抬起手在他眼前使劲挥了挥:“你在看什么?”于是她顺着谢铮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己的娘亲优雅地站在那里,她的身后还站着红袖,两人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池棠眼瞅着自家娘亲带着笑容缓缓靠近,她吞了吞口水,她知道这是自家娘亲生气的前兆。
只见陈氏冲着谢铮微笑得十分得体:“谢小将军,小女不懂事,还望谢小将军不要同她计较。”
池府和谢府是世交,再加上两家打早些时候就是邻里,因而两家长辈对两家的小孩儿都视如己出,更不会说现如今这些生分的话。所以陈氏这话一出,使得谢铮愣了一愣,就连池棠也觉得自家娘亲跟个笑面虎一般虚假,于是便扯了扯她的衣角,但陈氏一把扯过自己的衣角,看也不看池棠。
谢铮反应过来,当即垂首:“晚辈不敢当。”
陈氏颔首表示还礼,随即一甩袖子示意红袖道:“快扶起你们小姐,整日里跌跌撞撞像是什么样子!”
“是!”红袖赶忙走过去要搀起池棠,池棠咬着唇为难地看了一眼陈氏和红袖,她们两人估计刚刚来到,没听到她吼的那句话。
陈氏眼瞅着自家闺女赖在地上不走,斜她一眼:“你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癸水……癸水……”池棠嘴皮子不动,只发出气音。
陈氏明面上看着优雅高贵,但实则也是个辣脾气,当即提了气大声道:“大点声,老娘给你脸了是不是?”
谢铮见状轻笑了一声,果然,故人到底还是过去那几分旧模样,他走上前,打横抱起了池棠,随即低声对陈氏道:“冒犯千金,夫人恕罪。”
本来陈氏看谢铮这副子模样心里起了火,到底这闺女是谁家的?怎么他先去抱起来了?这不是玷污她家姑娘的名声么?但下一刻她顺着谢铮的目光看向青石板,只见青石板上一小滩血迹,这才后知后觉到她家闺女这是来了癸水。
只听谢铮接着道:“再去叫人有些兴师动众,惊扰了圣上就不好了。”
听着谢铮的话,陈氏心思千回百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谢铮抱着池棠走远了,她赶紧挥着帕子吩咐:“把这些快给处理了。”语罢,她赶着步子匆匆去追自家闺女了。
谢铮是贵妃的弟弟,当即给贵妃通了风,让她差人为池棠辟了个偏殿。
到了偏殿,谢铮轻柔地把池棠放在床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缓缓蔓延开来,谢铮的手上都是血,他怕池棠尴尬,趁着池棠没有发觉,悄悄把手藏在了身后。
平躺之后,池棠小腹开始隐隐作痛,这是老毛病了,打从她第一次来癸水就疼得死去活来,怎么都好不了。
看着池棠发白的脸色,谢铮抿了抿唇,道:“你先忍一下,我这就去给你叫太医。”
“慢着!”池棠突然叫住他,谢铮停住脚步回头看,“你过来。”
谢铮依言过去了,站在床前,只见池棠一只手从袖子里拿出了帕子,另一只手拉过了谢铮的手腕,谢铮还想躲,但池棠抬头看他:“你想沾着一手血出去吗?还是癸水!多脏……还有,我这是老毛病了,请太医没用。”语罢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她拿着帕子擦了擦谢铮的手。
“谢谢将军,改日登门道谢。”池棠惨白着一张脸,方才谢铮抱她回来的时候她再三思索,还是觉得自己和谢铮已经三年没见,都长大了,是应该疏远些了。语罢,她要收回手时,被谢铮反手握住,池棠诧异抬眼,撞上了谢铮黑沉沉的眸子。
谢铮看着池棠冷漠的脸色,心中知道她这是在疏远他,不禁咬着牙一字一句道“那本将军就等着池小姐了。”语罢他顺手抽出她手里染血的帕子,随即放开她的手,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池棠恍惚之间,陈氏已经到了她的面前,摇晃着她:“你没事吧?”
被这么猛一晃,池棠回过神来,一副要死的模样:“娘亲,你再晃,女儿就要疼死了。”
陈氏闻言赶紧放手,池棠惨白的脸色映入陈氏眼底,她攥了攥手:“走!娘亲带你回府。”说着她就要扶池棠起来,可池棠却拉住陈氏的手,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不行,边疆已平稳,这是大喜的日子,我们池家本就活在刀刃上,如今要是扫了兴,要招来天家厌烦的。”
陈氏动作一滞,微微叹了一口气,拧着蛾眉,道:“不然……”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宫女带着一个提着药箱的医女缓缓走来,屈膝行了个礼:“给夫人、小姐请安。”
“你是?”陈氏问。
“奴婢云秋,是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带一套衣裙给池小姐,并让医女为小姐诊治。”那宫女回答道,说着她把手中的托盘放到一边。
“那就多谢贵妃娘娘了。”池棠还没反应过来,陈氏已经眼疾手快地把池棠给扶了起来,医女上前为池棠诊脉。
“怎么样?”隔了一会儿,陈氏小心翼翼问道。
“池小姐素日癸水来时,会疼痛难忍吗?”医女整理着药箱,平淡反问。
池棠点点头。
“您的身子骨太差了,奴才给您开副药方子,先止了疼,而后再慢慢调理吧。”语罢,医女刷刷两笔就把药方子开好了。
“多谢姑姑和大人了。”陈氏感激地看着云秋和医女。
云秋面上笑着道:“夫人言重了,这可不能谢奴婢们,您若是谢就谢那小将军吧,他急匆匆跑来贵妃宫中,说是求个医女来这儿,我们娘娘啊,自然不能不给小将军面子啊。”
虽然怔愣了一下,但陈氏很快回过神,嘴上操着得体的话把她们给送走了,顺带还塞了银子。
云秋虽作推辞,但最后还是收下了,领着医女离开了,徒留池棠和陈氏面面相觑,本来都想着要离谢铮远些,可到头来又承了人家的恩,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这厢翊坤宫内,云秋已经前来回话了,已经都安排妥当了。
听闻此言,谢贵妃斜斜一瞥自家这个愣弟弟:“这下你放心了吧?”
谢铮讨好地笑:“多谢姐姐出手,弟弟那里有带来的好茶,回来给姐姐送来。”
谢贵妃摆摆手:“罢了,你姐姐这儿还不缺你这份孝敬。”她顿了一顿,又道:“你快去前头吧,缺了你这个主角儿可不行啊。”
“那弟弟就不叨扰姐姐了,先行告退。”谢铮微微俯身,随后离开了。
眼见着谢铮的背影消失,谢贵妃才垂下了眼帘,眼睑上若有似无地挂着一滴晶莹。
云秋小心翼翼地问出口:“娘娘,您这么担心小将军,怎么不多问几句呢?”
谢贵妃用指腹抹掉那一滴泪,复又抬起头:“他在前头寸步难行,我可不能扯住他的腿,给他带来灾祸。”说到这儿,她哽了一哽,带着些抽泣的声音:“都五年了,云秋……他回来了。”
“是啊,娘娘。五年了,小将军他回来了。”云秋上前,托住谢贵妃,“您应该高兴才是,别哭伤了身子呐!”
“对对对!本宫要高兴。”谢贵妃再度擦了擦眼泪,道:“快!把这几年本宫给铮儿做的靴子都拿出来,送到谢府去!”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云秋急急跑了出去。
“他这次回来,谢家也能安稳些了。”谢贵妃看着云秋的背影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