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跌坐在朦胧的水汽中,眉眼温软如初春悄然探出的桃枝,挂在眉眼间的水珠好似摇晃在微风间的桃花瓣缓缓掉落,动人心弦。肩头圆润,肤如凝脂,露出的小腿如同藕节一般,但却又不似藕节的僵硬。
谢铮眼前浮现出刚刚的画面,就感觉鼻子一热,再回过神来时看到池棠瞪大眼睛瞅着他:“谢铮!你流鼻血了!”
谢铮骤然惊醒,手忙脚乱地拿出帕子堵住了鼻子,而后赶紧跑到屏风后道:“我去沐浴了!”
池棠不傻,自然知道他为什么流鼻血,但也没有多想,毕竟这事儿是个意外,说不上谁的错,等她拿起托盘上的衣服时,看到了肚兜,毫无波动的心绪如同海浪一般打在了海岸上。
等到池棠穿好衣裙,谢铮那边也沐浴好穿上了衣袍,两人都穿得人模狗样,好似方才的事没有发生过。
池棠清了清嗓子:“要不睡觉?”
谢铮面部表情好像扭曲了一下,但又好像是错觉一般,他“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两人也没让人沐浴的水抬出去,就这么和衣睡到了床上,还是和过去一样,池棠睡里头,谢铮睡外头。
说来这个习惯还是有个故事,小时候的池棠去将军府练武,练累了,发钗不摘,衣裙也不脱,直接挤着谢铮睡到了床外头。
池棠睡相不大好,还喜欢翻身,半夜翻着翻着就翻到床底下了,好几次还把谢铮连带着给拽下来了,惹得谢铮很是火大,只得在池棠每次睡着之后把池棠推到里头,他睡外头,这样无休无止地掉床才停止。
许是今天累了,池棠睡得很快,没过多久,谢铮就听到了池棠轻而均匀的呼吸声,他忍不住侧目去瞧她,毕竟醒着的她总是张牙舞爪的,他好像很少能注意到她的长相,全被她浓郁的性情遮盖住了。
这么仔细一瞧,这么个娇气包不愧是被养在蜜罐子里长大的,皮肤吹弹可破,鼻子玲珑,唇色很是漂亮,比起小时的她更有了轮廓感,一缕头发贴在了她脸颊上。
不知看了多久,只听谢铮低低叹了一口气,轻轻拨掉那一缕发丝,起身下了床,不知去往何处了。
而被以为睡着的池棠也睁开了眼睛,她大口地呼吸,真是吓死她了!她以为她装睡之后谢铮会直接离开,怎么还看了她这么久?她以为穿帮了!
池棠也利落下了床,挽起裙子方便行动,还顺带着冷哼一声,腹诽谢铮,她就知道那个小兔崽子不老实,会独自行动!
她准备好之后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床上,拿了两个长枕塞进被子里盖严实了,这才悄悄出了门。
月光洒在宫中的红砖青瓦上,铺上了一层雪色,显得有些冷。
此时的滴雨阁也比起这分若有似无的凉意,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日皇上翻的哪个殿里的牌子?”女声听起来十分温柔,但在这凉夜之中听来却无端惹了寒意,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宫女的声音怯怯传来:“回贵人,皇上今日还是宿在养心殿,没有翻牌子。”
“哦?是么?”女声却并没有多么开心,转而问:“翊坤宫那位娘娘如何了?”
“还……未醒。”宫女的话音刚落,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就传来了。
“贵人息怒!”宫女惊恐的声音紧随摔碎的声音其后。
“息怒?呵……”温柔的女声很明显是动怒了,但语调仍旧温柔,听来更是令人恐惧,“那个贱人不过睡个一两日!皇上就连皇后都不见,她好大的面子!”
宫女小心翼翼地道:“贵人,奴婢私以为,不管哪个妃子出了事,皇上都不会再翻牌子的。”
“啪”一声响,温柔的女声再度缓缓响起:“春桃!你这是在揣度皇上么?”
“贵人恕罪!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的呀!”宫女啜泣着磕着响头。
“给我滚出去!”
一个圆圆脸蛋的宫女很快捂着脸颊匆匆出了滴雨阁。
“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圆脸宫女出去之后,女声再次缓缓道,“小夏子。”
“奴才在。”一个弓着腰的小太监不知从哪儿出来了,单膝跪在了婉贵人的跟前。
滴雨阁婉贵人陆青黛,出身自太史府中,是太史府的嫡长女,听闻当初选秀,皇帝赞了一句“温婉动人”便给陆青黛封号为婉,入住了滴雨阁,也正是因着温婉可人的长相和温柔的嗓音,皇帝开始几乎天天去滴雨阁,彼时的婉贵人也可谓是冲冠六宫,招人妒忌,直到谢贵妃进宫,婉贵人渐渐被皇帝遗忘,最后成了一个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存在。
婉贵人恨呐!一恨娘家无能,二恨皇帝无情,三恨贵妃狐媚!
可娘家再怎么无能也是她的根基,怎么动?皇帝再怎么无情也是她的依靠,怎么动?只有谢贵妃一个人!她可杀之以解心头只恨!
池棠是怎么发现的呢?还得追溯到云秋上交荷包给皇帝时,池棠猛然想起,她和玉翠去翊坤宫时,途中被一个小太监撞了,玉翠没站稳,那小太监更甚,竟然直接跌到了地上,还摔出了腰牌,即使他收得很快,池棠也看到了那个婉字,她立即记起婉贵人这个人。所以她跟着谢铮进宫本就是奔着婉贵人而来,至于谷太医估计也得有几分猫腻,不过谢铮那厮既然去查了,肯定能查出来,她就好好守着婉贵人就是了。
池棠缩在屋顶上,看着底下的情景,下一刻的场景惊得她嘴巴都合不拢了。
只见那个小夏子单膝跪地,骨节分明的手指抹过婉贵人的唇间,抹下了艳丽的胭脂,而后伸到自己唇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眯着眼睛道:“这胭脂是甜的,贵人嗜酸,怨不得贵人心情不好。”
婉贵人哼了一声,刚才生气到极致仍旧一贯温柔的嗓音竟带了些娇憨的意味:“你惯会来撩拨我,谢贵妃那里怎么样了?”
“放心,奴才给您办得妥妥的。”小夏子刻意压低了声音,使得本来尖细的嗓音变得低沉,可却有说不出的怪异,“池家小姐那个荷包沾染的药粉是个引子,奴才已经把余下的药粉一餐不落地掺进了谢贵妃的饮食中,再过两天,她必定毙命,连太医也查不出什么原因。”
“那就好。”婉贵人攥紧了手,不自觉地抬高了下巴,有些高傲,与她温柔的气质相驳。
小夏子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温和道“那贵人给奴才什么赏赐呢?”小夏子稍稍抬起了头抬,池棠这才看清楚了他的容貌,五官端正,但许是因着是太监,本该利落清晰的线条却莫名变得柔和。
婉贵人指尖轻点小夏子的额心,俯下身,本来穿戴妥帖的衣裙此刻松散开来,她附到小夏子耳畔,呵气如兰:“夏公公想要什么呢?”
小夏子手臂一揽,头一偏,便吻上了婉贵人呵气如兰的红唇,两人亲得难分难解,池棠看得啧啧称奇,还不忘分神想着,这样也行?
可下一刻她就不轻松了,因为皇帝太久时间没有来过滴雨阁,滴雨阁可谓受尽冷眼,寸步难行,本来滴雨阁年久失修,皇帝着内务府去操办,结果还没等着修理,这滴雨阁的荣宠就没了!内务府自然装聋作哑地把这事儿给抛在脑后了,而池棠踩得正是年久失修的屋顶。
这不,瓦片断裂,池棠一只脚给踩到了屋顶里头。
正在恩恩爱爱的苦命鸳鸯被打断,齐齐抬头看去,只见一只脚横在半空中,绣花鞋要掉不掉。
“…………”两人失语。
池棠的下场自然是被请到了殿内,跪坐在地上,接受两人的眼刀子。
婉贵人拿帕子捂着嘴唇,看似是嫌弃,实则是在掩饰自己唇上亲花的胭脂,她伸出带着护甲的小指抬起池棠的下巴,仔仔细细瞧了瞧。
池棠没戴人皮面具,只觉冰冷而又尖锐的护甲在自己下巴勾着,她有些厌恶地垂下了眼帘。
婉贵人察觉到了她的厌恶,呵笑一声:“池小姐这是什么个情况?找我报复来了?”
池棠垂着眼帘不言不语。
“奴才还忘了说了,前几日冲撞了池小姐,还请池小姐恕罪。”小夏子躬身,也笑,只不过冷中带嘲。
“为什么嫁祸给我?”池棠抬头看向小夏子,目光笔直而犀利。
小夏子被这目光一刺,似乎没想到养在深闺里的女儿家也能有这般目光,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挑眉大方道:“只因你是池家女儿。”
池棠蹙眉,什么意思?但还没等她想清楚,就听到婉贵人温温柔柔的嗓音:“废话干什么?她都看到了听到了,可是留不得!”
“贵人息怒,这个道理奴才自然懂得。”小夏子笑着道,“但您不觉得这池家女儿面皮长得不错,剥下来当个人皮面具如何?”
池棠霍然抬头,对上了小夏子残忍的目光,只听小夏子接着道:“再说,听闻谢小将军和这位渊源颇深,不知看到这位的人皮面具是何反应?”
听着小夏子的话,池棠的心如坠冰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