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子不知从哪儿抽出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刀,微笑着一步一步接近池棠。
池棠狠狠咬住牙,准备挣开绳子博一把,她的手正在拼命地挣脱绳索,血已经顺着麻绳流下来了,但在这紧张的氛围中,谁都没有注意,也正是因为这样,池棠仍旧坚持磨着手腕,比起丢了命她更愿意废掉一双手!
渐渐地,池棠手腕的伤口深可见骨,小夏子的刀尖也已经挑到了池棠的下巴处,他低笑:“得罪了,池小姐。”
电光火石之间,麻绳松动了,池棠的整个手腕都脱离了麻绳!虽然已经疼得大汗淋漓,但池棠仍旧面不改色地抽出头上的发钗冲着小夏子的要害刺去。
小夏子没想到她能挣脱麻绳,一惊,但已经来不及躲闪,硬生生挨了池棠的发钗一下子,池棠因着受伤,手腕力道不足,虽说扎到了小夏子的要害处,但并不致命!
小夏子受了这一下子,连连后退好几步,池棠也跟着向后挪动了好几步,她的脚也被绑着,但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她的手腕耷拉下来,簪子从手心滚落,手腕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婉贵人看到小夏子受伤,瞳孔骤然放大,脚步不甚优雅地走到小夏子身边,关切地看着他脖颈处的伤口:“没事吧?”
小夏子伸出手指抹过自己的脖颈,看到了血迹,他深吸了一口气,偏过头以额头轻抵了一下婉贵人的额头,缓声道:“放心吧,没事的。”
婉贵人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下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冲着池棠就是一巴掌,尖锐的护甲勾伤了池棠的脸颊:“贱人!”
池棠被打得偏过头去,感觉自己的嘴里有了血腥味,只听小夏子冷冷道:“本来还想给你留个全尸,这下还是剁了你的四肢喂狗吧!”
池棠额角皆是细汗,不出声,使劲活动手指恢复知觉,就在小夏子要上前时,她跳起来用受伤较浅的那只手迅速揽下婉贵人,发簪紧紧贴着婉贵人的脖颈。
小夏子看到她的动作,眼中诧异闪过:“你都这样了还能动?”
池棠冷笑一声,她虽出身书香世家,可跟着谢家老太爷练得功夫也不是白练的!
婉贵人在池棠的发钗下目露恐惧,闻到从池棠身上传来的浓重的血腥味,忍不住想要干呕,可冰冷的发钗抵着,她硬生生咽了下去:“阿夏!救我!”
小夏子安抚了一下她,转而嘲讽池棠:“你用你那快要断下来的手还能坚持多久?”
池棠嘴角扯了扯:“无妨,在此之前,我就请贵人给我做个伴儿,一起赴黄泉!”说着她的发钗又贴紧了几分。
池棠如今已经疼到极致了,冷汗滴落,有些模糊了她的双眼,看不清小夏子背在身后的手在搞些什么动作,直到小夏子慢慢靠近,声音和缓:“池家小姐,你可不要冲动啊!你手中的可是婉贵人……若是她出了事……你们镇国公府估计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他的话音未落,手中那把薄如蝉翼的刀精准地冲着池棠飞去!
池棠正想躲闪,可全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刀飞速戳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块不知道哪里来的石块在刀尖距离池棠还有一寸时,打落了刀。
通传声紧随着刀落地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池棠的手腕彻底脱力,发钗重重落到了地上,婉贵人也慌慌张张地从池棠地上爬起,也顾不得看小夏子了,整理着装。
小夏子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似嘲非嘲。
皇帝身着便装,一瞧就是匆忙间赶来,李德也神色匆匆地跟在他身后,后面还有几个小太监和宫女跟着,最后才是谢铮,他看起来还是那般沉稳。
池棠抬眸穿过人群对上谢铮的目光,在谢铮的目光中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东西,扯了扯嘴角想要回他个笑容,可怎么也扯不出来,只觉得眼眶热热的,反而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谢铮看到池棠这般模样,差点以为自己有心绞痛这个毛病了,或许池棠不知道她现在看起来有多么狼狈,又或许知道却没有力气去想。
池棠瘫在地上,背靠在一把椅子上,鬓发微乱,几缕发丝顺着她的脖颈落下,几缕扬在空中,半边脸肿了起来,有点发红,细看之下还有点发紫,嘴角有淡淡的血迹。再往下看,一双细小白嫩的手沾了血迹,两只手腕都受了伤,深可见骨,血还在源源不断地渗透着,另一只受伤的手腕上还绑着尚未褪去的麻绳,裙摆铺散在地上,沾了些许血迹,显得凌乱。
谢铮的心一抽一抽地疼痛,他也顾不得皇帝会怎么看他们了,反正刚才皇帝已经知道他带着池棠进宫了。他冲到了池棠身旁,喉咙有些发涩,出不了声,待他问出口之后才就发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哑:“娇气包……你怎么样?”他问得小心翼翼,细听之下还能听出些难过。
池棠拼命地扯啊扯,终于扯出了一个微笑回应谢铮,但她眼眶泛红,估计一说出话就得当场哭出来,因此她倔强地不说话,只用微笑来回应他。
“我带你回家。”他低声道。
看到池棠泛红的眼眶,他的眼眶也有些热,但很快被他忍住,他小心翼翼地把池棠抱起,闷着头就要离开。
“等等。”一直把他俩的动作看在眼里的皇帝制止道。
即使那是皇帝的声音,谢铮的脚步也没有停下分毫,仍旧大步往前走。
“谢将军。”皇帝再次出声,这次并没有唤谢铮那些诨号,而是正经唤道。
谢铮一概听不见,他只知道怀中的人受了很严重的伤,需要回去医治。
“谢铮!”看着谢铮脚步不停,皇帝似是有些动气了,直接喊了谢铮的名字。
池棠在皇帝第一次喊谢铮,就尝试着抬手抓着谢铮阻止他,但却一直抓不住,看到皇帝有些动怒,池棠附到谢铮耳边轻声道:“谢铮,停下吧。”
这时李德也一颠一颠地跑来了,他挡在抱着池棠的谢铮面前,压低嗓音劝道:“谢小将军,您何必冲撞皇上?再说您瞧池小姐这手腕还流着血,等到了宫外不知道成了什么模样,谷太医就在滴雨阁,还是在宫内立即包扎得好。”
这么一说,谢铮终于彻底停住了脚步,抱着池棠回望滴雨阁,遥遥间仿若看到了提着药箱的谷太医,瞧见了谷太医,谢铮的思绪这才慢慢归位。
他垂眸去看怀中人的神色,只见池棠方才眼眶的泛红已经无影无踪,她平静地点了点头。
谢铮这才沉默着,抱着池棠往回走。
看到谢铮回来,皇帝的脸色才好了一点,但仅仅也只是一点,他面色不愉地道:“小兔崽子!好歹把事情经过跟朕说了,否则怎么给棠丫头脱罪?恐怕你们回去也睡不安稳!”
谢铮没有回应皇帝,只顾着轻手轻脚地把池棠放进椅子中靠着,皇帝看自己的话没有回应,脸色开始更加阴沉,池棠连忙轻轻踢了踢谢铮,谢铮这才转过身对着皇帝道:“皇上说得是,谢铮受教。”他的语气毫无起伏,听起来有点子阴阳怪气的意味,虽然哪哪都没有出错,但教人听了心里就是堵得慌。
李德听着这话,都觉得如鲠在喉,他看向皇帝。果然,皇帝的脸色更臭了。
皇帝顶着一张黑成锅底的脸冲着谢铮道:“你不是说滴雨阁有猫腻吗?快说吧。”
谢铮目光看向池棠,皇帝的目光也顺着谢铮的目光看向池棠,只见池棠手腕的血已经有些许凝固了,但还是能看出隐约之间还有血渗出。
皇帝咬了咬牙,抑制住心中乱窜的怒气,冲着谷太医挥了挥手,谷太医擦了擦额角在古怪气氛下渗出的汗,提着药箱安静上前,谢铮让到一边,这才开始说话:“皇上,自从贵妃娘娘进宫后,听闻您甚少进出滴雨阁了?”
李德只觉额头上一排冷汗在挥舞,这谢小将军也忒直白了些。
皇帝看向婉贵人,她连同身后的小夏子都跪在地上,一声不吭,他点了点头。
谢铮抽空瞥了一眼池棠的包扎情况,确定尚可之后,才踱步到婉贵人跟前:“皇上这么久没来滴雨阁,不知婉贵人心中什么感觉?”
婉贵人只觉心一凉,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规规矩矩答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来时,妾心欢喜;皇上不来,妾心虽盼之,但绝未生怨。”说这话时,她的语气拿捏得一如既往的温柔,但尾音还微微上扬,传进人的耳朵里,怎么听怎么都有一股子勾引的意味。
被谷太医包扎着的池棠听到此话,只觉胃里一阵翻滚,她张口道:“对待皇上你自然不敢生怨,可对待贵妃娘娘呢?”
“皇上宠爱贵妃娘娘,那是贵妃娘娘值得皇上宠爱,妾有什么好怨的?要怨也是怨妾自己不够好,留不住皇上的心。”婉贵人的语调仍旧是缠缠绵绵,那双眼睛时不时瞟向皇帝,带着明晃晃的勾引。
池棠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好对付!缠绵悱恻的语调下却是隐藏着再冷静不过的话,抬高谢贵妃,贬低自己,再直白表达对皇帝的心意,着实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