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座机电话，陆景衍就在不远处盯着我。
那目光让我背脊发凉。
似乎我不是在按照他的命令做事。
我更像是一个出轨了的妻子，在丈夫的注视下，给另外一个男人打电话。
拨打的那一串号码过于熟练。
这个手机号，曾经在我的心里默默背了很多遍。
过去很多次踌躇着拿着手机，却又放下了。
现在才终于有勇气再一次拨打这个号码。
电话那边很快就已经接通了。
傅寒深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疲倦，但是依旧沉稳，让人不容忽视：“谁。”
“是我。”
我的声音出奇的平稳，话一出口的时候，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
“安然？”
我听得出来电话那边抑制不住的欣喜。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陆景衍。
他正拿起另外一部座机，靠在耳边，静静地听着我和傅寒深两个人的对话。
在陆景衍的注视下，我不能和傅寒深有过多地纠葛。
我只能单刀直入的说：“我们见一面吧。”
“好。”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见你？”
“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不问为什么。”
这可能是傅寒深唯一一次这样对我。
从前他没有和我说过这种话，哪怕一次都没有。
我攥着手，想要努力抑制住我内心的颤动。
“今天你说过要补偿我的话，还算数吗？”
“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
“好，半个小时后，就在那家咖啡厅见。”
我嘲弄的问：“我相信你不会忘了那家咖啡厅。”
就在半年多前，我的孩子就是在那里流掉的。
我忘不掉，傅寒深也不能忘掉。
傅寒深沉默了一会儿，但又很快的回答：“好。”
挂掉电话，我仿佛用尽了力气。
陆景衍也跟着挂了电话，鼓着掌：“真会举一反三。”
我淡淡的说：“是你说晚上见面，现在就是晚上。”
“好，没关系。”
陆景衍重新拿起了桌子上的报纸，又恢复了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裴愿会跟着你，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他对你动手动脚。”
我也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这可不一定，毕竟你们男人在晚上的时候不会只被理性左右。”
陆景衍看向我，眼下一片冰冷：“我不管他心里存着什么心思，但你是我的女人，我陆景衍不准，就谁都不能碰。”
“这话你说了很多遍了，不腻吗？”
我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陆景衍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报纸：“站住。”
我停下脚步：“怎么？出门还不许我换衣服了？”
“换衣服？”
陆景衍指着我身上的那身休闲装：“不用换，就穿这身。”
我指着自己这身再普通不过的衣服：“你让我穿成这样去见傅寒深，和他谈让我入傅氏娱乐公司？陆景衍，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陆景衍的脸色冷了下去：“顾安然！”
“好了，我知道了，再这么说下去陆先生要生气了。”
“我已经生气了。”
“那我今天晚上哄哄你？”
“……”
见陆景衍不说话，我就知道他自己也知道他自己说的话没有道理。
对于陆景衍来说，我是一个利用的工具。
既然是利用的工具，本身就不存在感情。
我明白，陆景衍应该比我更明白。
裴愿按照陆景衍的命令，开车送我之后，几乎是寸步不离。
我早到了五分钟，可是傅寒深已经坐在了那咖啡厅里。
“你就在门外守着吧。”
“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寸步不离的跟在夫人身边。”
裴愿换了称谓。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看到裴愿，都像是看到了程骁。
程骁也是这么跟在傅寒深的身边，惟命是从。
傅寒深已经朝这边看了过来。
我干脆摊开了手：“陆景衍要你跟在我身边盯着我，可没说让你影响我和傅寒深谈事情，你站在我身边，有些事情傅寒深是开不了口的。”
裴愿沉默。
“他只是不想让傅寒深和我有肢体接触而已，你不需要站在我身边，就在外面，你一样可以看得清楚。”
裴愿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是，夫人。”
玻璃窗，月光渗透进去，好像是一间玻璃房子。
我记得傅寒深曾经有一次酩酊大醉。
说沈雪最喜欢这样的房子，显得干净纯粹。
现在听在我耳中，实在是讽刺。
我推开门，风铃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
当初我失去孩子的时候，就是听到了傅寒深离开时，伴随着的风铃响声。
那是我的梦魇，至今都挥之不去。
而坐在那里的男人，几乎占据了我所有的青春年少。
一样的位置，沈雪当初也是坐在这里，劝我离开傅寒深。
而现在，傅寒深坐在这里，希望能够用补偿，让他自己得到解脱。
我坐在傅寒深的对面。
他和以前一样，眉目之间尽是冷峻，一双深邃的眼睛，鼻梁高挺着。
西装革履，傅寒深这个名字，光是出现，就已经能让人退避三舍。
“我父母的骨灰在什么地方？”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么开门见山，不过沉默了一会，说：“我会安葬。”
我看着眼前的那杯咖啡，说：“傅寒深，我当初跪着求你，求你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得到安宁，可你没这么做，就算是我从高楼上跳下去，你对我也没有半点怜悯。”
“我知道你没死，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拍桌而起，喊道：“所以你就让人挖了我父母的坟墓！”
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父母当初害了我的父母，我对他们没有怜悯。”
“我的父母害了你的父母，可你也让我失去了父母！傅寒深，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救赎，我把你当做我生命里照射进来的一束光亮！可是这一切都是一个局！就连我在那种地方工作，也是你为了折磨我！你救我，只是为了让我感激你，感激我的仇人！”
我将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
久到足以让我在一瞬间痛哭流涕。
我失去了一切，这些全都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