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秘密:(4)裂缝
樱尔2024-11-09 22:004,823

  4.裂缝

   很多年以后,每当夏怜回忆起和卫成与的感情裂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都坚定地认为就是在那个脑子不清醒的夜晚,自己狠心说了那句违心的话,但往事不可追,事情的走向最终走向了无法预料的结局。

   已是凌晨,初夏的夜风微凉,硬拉着余鑫的手往宿舍走的时候,风吹过夏季的梧桐树,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让她和余鑫的脚步声也变得清晰起来。卫成与的身影在他们的背后也慢慢消失。夏怜不知道那个晚上自己是如何度过的,也不敢想象当她牵着余鑫的手,消失在卫成与的视野里,他有什么样的表情。

   余鑫也没有开口,仿佛现在说什么都无法换回那刹那间发生的事实,她的手第一次接触他自己的,手凉凉的,手心大概是刚才的紧张有些微汗,那双手小小的,柔软的似乎没有骨头,他想紧紧地握住,又怕适得其反,他无比的希望时间慢下来,最好慢的停止下来,这样他可以拥有这只手多一些时间。在感情上,他清醒又理性,他知道,刚才夏怜说的“喜欢余鑫”不过是两个恋人的赌气拌嘴罢了,他并不当真,但却享受当下短暂却美好——可能只是仅限于他的时刻。

   这段从足球场走到女生宿舍楼的路,在夏怜看来,也格外的长,两人默默不语,到了楼下,夏怜轻轻地松掉自己在余鑫手掌中的手:“太晚了,宿管阿姨不会来开门的,我还是走防火楼梯回宿舍了。”夏怜转头,抬眼看向余鑫,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谢谢你,余鑫。”短短的几个字里,似乎带着哽咽的尾音,那个称呼里,不是师哥,也不是余部长,是记忆里,夏怜第一次这样称呼他的大名。他这才发现,夏怜的脸上有几道清晰的泪痕。

   余鑫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注意安全,快回吧。”

   校园里的恋爱,往往是浓烈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火热地开始了,因为诞生在象牙塔里,很少受到社会的干扰,往往能一直保持着沸腾的温度,就像夏怜和卫成与一样。两人不在一个班,甚至不在一个专业,,是在别人的“追妻四人行”中,偶然作为“电灯泡”才走到了一起。两人拥有许多相同的爱好,夏怜并不像大多上海女孩子那样,是个精致的淑女,而是大大咧咧地,更有男孩气。而外貌上在这个女生居多的大学里,也绝不算是美女一列,顶多能落下一个“一白一瘦,遮掉所有”的名头。可就是这样不是传统审美标准的她,却偏偏被才貌双全的卫成与以如此炽热、专一甚至有些霸道地爱上,这也让夏怜在校园里常常背负着议论和嫉妒的眼光,不少暗恋卫成与的女生都在期待地等着看他们什么时候分手。

   可这些人并不知道的是,男生喜欢的女生并不是只有传统受欢迎的那几种类型,像夏怜这样容貌中上、性格外向大气的女生,喜欢的男生反而不少,还有人即使知道她有男朋友了,也还通过各种渠道去表达爱意。而面对这些从大一进校开始就有的追求,夏怜总是能用让人舒服的方式化解,这一切来自于她天然的亲和力和极高的情商,这也让她和学校里的男生打成了一片,即使被她拒绝了,也依然把她当作好朋友的存在。在异性关系上的游刃有余,也让夏怜,即使是作为一名上海人眼里的外地人,在这个城市学习、生活也倍添自信。

   夏怜自认在和卫成与这段感情关系中,她虽然是主动者,也是上位者。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两人极少拌嘴生气,即使吵架,也大多是因为夏怜偶尔会作一下的小脾气。但卫成与却是那个最先妥协道歉的人,他的道歉方式也很别具一格,总是会在吵架的当晚,倚靠在女生宿舍楼下的梧桐树下,一遍遍地吹口琴,直到夏怜从宿舍窗户或下楼表达已经和好。刚开始,夏怜还挺享受这样的过程,总是在宿舍床上听罢一曲,再慢慢地走下来,佯装生气地不得不和好,这样的情景是她小小虚荣心的满足。后来,来了几回,卫成与倒是修炼出一副厚脸皮,她的脸皮倒是越来越薄,这不光是一种炫耀,更是一种骚扰。他的口琴声刚响,她就赶紧探头出窗口:“好了,好了,我们一会见。”

  然后,作为和好的回报,她会回赠给卫成与长久的拥抱和热吻,甚至去他们的秘密基地更久的缠绵。而过往这些伎俩却掩盖了她和卫成与之间长久存在的一些问题。比如面对学习,她和谈恋爱一样积极,夏怜知道,学业是她能留在这个城市的唯一砝码,她想留在上海,并不是因为上海这个城市多吸引人,而是因为这个城市有卫成与,有她的爱情。谈恋爱丝毫没有耽误她的学业和学生会工作,她年年拿奖学金。而卫成与除了谈恋爱和踢球,就是在宿舍里和高杰他们打扑克,大一就挂科补考,大二开始,专业课也老是迟到,甚至逃课,后来认识了任若言,几个人组了乐队,则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了乐队上。这些夏怜看不惯的行为,向他提出,他反而满不在乎地说:“阿拉上海人,在这里有家有房,没那么大压力。”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个是衣食无忧的上海本地人,一个是需要拼尽全力才能留在上海的外地人,这才是两人之间过去一直忽略却是最大的鸿沟,之前甄珍也一直提醒夏怜:“你们的关系,他父母知道吗?要知道上海本地人是很难接受孩子找个外地媳妇的。而且我们西川在上海很多都是来打工、当保姆的,对我们就更有偏见了。”夏怜每次听到甄珍的这个论调,总是满不在乎地说:“现在还早呢,我也没说要嫁给他。”嘴上这样说,夏怜心里并不是没有想法,毕竟身边认识的情侣,在学校里谈了几年,大多都会在周末把另一半带回家,而自己两年多下来,连卫成与家里的电话都没有,他总说,他家是自建的三层小楼,电话在一楼和二楼,自己住三楼,接电话不方便,等着他打给她就好。当两人大三的时候,都有了手机,这个电话的事情也不是事儿。她并没有把这个事情过多地放在心上,她想毕业了,有一份稳定工作了,等大家真到了谈婚论嫁地那一步,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可今夜的这一场闹剧,如果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夏怜会如同阅读一本爱情小说一般觉得充满戏剧性,可真切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么无厘头,甚至有些无助。当她再次翻过消防楼梯的安全门,拖着自己疲惫的身体和一脸的泪痕,把自己裹进被子时,她都还在想,一切应该不会更糟了,等卫成与想清楚吧,今晚的一切皆因他的无理取闹而起,他压根没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就把自己和余鑫的关系盖棺定论,他们是有一张两年前的合影,也的确隐瞒了同游杭州的事实,但这都完全可以说通。迷迷糊糊中,夏怜睡着了,她在等他继续在楼下吹起口琴,然后她继续用以往的方式,以长长的拥吻化解他,然后再向他坦白所有的事实。

  她等了一天、两天、三天,在偌大的校园里再也没碰见过卫成与,不光是卫成与,她连经常和卫成与在一起的高杰、李明卓都没有看见,快要毕业的任若言自然也没有遇见过,好几次,她在宿舍里看见和李明卓恋爱后晚归的刘晓珺,都忍不住想要打听卫成与的消息,但是她还是按捺下来,内心的骄傲告诉自己,再等等吧,离了卫成与,自己并非不可活。

  四天、五天、六天,夏怜似乎快忘记自己为了什么而等待,麻木地也快要习惯没有卫成与的生活。却等来了余鑫的电话,他没问太多,只是说要再过一个月要毕业离校了,留下了自己新配的手机号和家里的电话,说以后如果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给他电话。夏怜说“好”,也记下来余鑫给的电话,那一晚,冲动地牵着余鑫的手离开,恐怕也是对他的不公平,也怕他会误会,她决定等过了这段时间,再找机会和余鑫说明白。

  第七天,夏怜终于等到了一个和卫成与有关的电话,打电话是许久不见的任若言,电话那头,她的声音一如往常的甜美:“夏怜呀,明天是周六,有空没有呀?我想约你去四川北路逛街,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我有空,可是。”夏怜想开口问卫成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吐出来,变成了:“你不陪高杰么?”

  任若言仿佛看穿了夏怜的小心思,咯咯笑道:“他呀,陪卫成与去了,所以我就来陪你啦。”

  “那他,还好吗?”夏怜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那句话。

  “我就说你肯定还关心他。虽然他这几天看起来的确不太好,但是你放心好啦,有高杰他们陪着呢,具体的我见面和你说,我们明天下午三点内山书店门口见哦。”

  周六下午,夏怜和任若言在四川北路的内山书店门口碰头,在一起散步到了甜爱路上的一家西餐店。任若言的父母都是上海知青,但下乡的地方离上海不远,虽然都没有返回上海,但留在当地当了老师,收入也算不错,从小培养她弹钢琴、画画、唱歌,所以她无论是气质,还是做派,都和上海长大的女孩子无异。但大概是知青子女的关系,她又比上海小囡多了些人情世故,这也让她这一年多能轻松拿捏高杰,掌控这段情感。她家境不错,从大二起,就在外面酒吧里驻唱挣外快,请夏怜在西餐厅消费简直小菜一碟。

   任若言贴心地问夏怜喝什么,夏怜无心考虑喝什么,说了句“随便”。

   “今天天气热,先来杯冰鸳鸯吧,我们再叫一份冰淇淋配提拉米苏,我们边吃边聊。”已经是六月头的天气,白天温度已近30度,任若言身着一条红白竖条纹的连衣裙,长发披肩,带着同款色的发带,不知道是不是正在找工作的原因,她还画着精致的淡妆,看上去特别像时下流行的港风明星,一点学生气都没有。

  “你们乐队怎么样?最近排练了吗?”最近一个星期没有卫成与的消息,夏怜自然也没关注他们乐队的情况。

  “我想找你说的,主要就是乐队的事。我这马上也要毕业了,工作也找到了,离学校还特别远,在浦东,我可是没精力管乐队的事情了。我和他们几个都聊过,他们都还没毕业,也不希望乐队解散,特别是卫成与。”

  “他还好吗?”

  “他那天回宿舍后,就睡了,第二天就让高杰帮他请假,直接回家去了。昨天我们乐队开会,他才回来,你知道吗?一个星期不到,他瘦了起码十斤!”任若言一边叙述,一边露出夸张的表情。

  “那他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夏怜,说实话,我觉得卫成与肯定还爱你,我认识你们两个也两年多了,是你们争吵地最厉害的一次,以前你们不到一天就和好了,这次问他怎么了,他连高杰和李明卓都没说,你知道的,他不光孩子气,自尊心也很强。”任若言喝了一口刚端上来的冰柠檬茶,接着说:“虽然,在别人的感情中,我们都是旁观者,但是作为朋友,无论是我,还是高杰,都希望你们即使吵架了,也能好好地说清楚。不明不白的冷战下去其实挺伤害彼此的,是吧?”

   “我这一周都没看见他,也没机会说清楚呀。”夏怜赌气道。

   “昨天,和他们商量乐队的事,他们都不同意解散,毕竟他们几个都还有一到两年才离校,可是你知道,之前乐队的演出赞助都是我主要在张罗,我要是离校了,他们几个肯定没人担得起来。”任若言顿了一顿:“那天之后,你都没给他打过电话吧,这次我觉得你可以主动一些。借接手乐队工作的这事,和卫成与聊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聊开了就好了,你说呢?”

  “我考虑一下吧,谢谢你费心了。”夏怜从内心感激任若言给的这个解决方案,的确,她和卫成与这一次冷战时间太久了,她如果主动去找卫成与,这让她那晚发的狠话显得多么可笑,而在这个事情中受伤的卫成与显然更需要一个台阶下。

  一个星期后,夏怜在卢丽莎的帮忙下,找到了一个乐队可以演出的活儿,她顺利成章地出现在乐队排练的现场,在任若言的引荐下,告诉他们,夏怜未来将成为他们正式的一份子,主要就是为了给他们拉活。排练结束的当晚,其他人很知趣地走了,卫成与则默默地收拾吉他袋和乐谱,低着头不说话,似乎没勇气看夏怜一眼,他看上去,的确瘦了很多,这种短时间的瘦下来,更多是眼镜都挡不住的憔悴。

  夏怜忽地感觉到心痛,默默地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卫成与,她的脸颊接触到卫成与的后背,等卫成与转身,她抬头带着哭音地说:“我们和好,好不好?”

  那天排练结束后,卫成与带夏怜第一次在酒店开了房,用的是他们这次演出预支的酬劳。在很久没有过、也从来没有如此肆意的激情后,夏怜紧紧缩在卫成与的怀抱中,全盘说出了两年前杭州与余鑫同游的全部,在她心里,余鑫不过是比同学更近一些的师哥。她向卫成与诉说着这半个月来,对他的思念,对自己违心说出那句话的后悔。她把自己一直默默攒钱的计划第一次告诉了卫成与,她说:“我真的很想在这个城市,和你有一个家。”

  她记得说这话的当时,整个房间都黑黑的,没有一丝光亮,连手机屏幕都暗着。窗帘缝透过的夜色里,闪烁着霓虹灯牌的残余光影,说这话的时候,卫成与翻了个身,把她死死地压在了身下,眼睛亮亮的,细细亲吻着她的耳垂,在耳畔轻轻地说:“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小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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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个句号就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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