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隐瞒
夏怜和余鑫是在火车站分开的,余鑫说要回家拿点东西,剩下夏怜一个人坐公交回学校,这让夏怜的神经也没那么紧绷,虽然她和余鑫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她依然担心两人一辆公交,一同进学校,会被好事之人看到。风尘仆仆地回到宿舍后,夏怜刚把背包放在桌上,一点点地往外掏着昨天淋湿的外套,在西湖景区纪念品商店买的一根刻着篆体“卫”字的石头吊坠的项链——那是她买给卫成与的纪念品,还有给同宿舍买的杭州特产:猫耳朵。
正准备收拾好,爬上床去躺会,就接到了卫成与的电话,电话那头,他的声音急促有力:“夏怜!是你吗?你这几天去哪了?我给你宿舍打电话,好几天都没有人接!”夏怜想起来,这几天宿舍的确可能没有人,甄珍一放假就和高中同学聚会去了,现在也不在宿舍,难道这几天都没回来过?两个上海的舍友惯例都回自己家,自己还成了假期后返校的第一个人。
“我~~”夏怜一时有点语塞,思忖着要不要和卫成与说自己去杭州,遭遇卡被吞、差点流落街头、后来求助余鑫的全部事实,杭州的经历在脑海里快速地转了一圈,最后想着要先发制人:“你管我去哪里了!你放我鸽子,我还不能出去玩了呀?你倒是有家可回。”在语气里,夏怜还生生多了一些委屈感,的确挺委屈的,她比谁都想,能和她一起同游杭州的人是卫成与。
“唉,我家里有事,不也和你说了嘛?我们也说好下次再去,你不也理解么?”在吵架这件事情上,卫成与显然不是夏怜的对手,刚才的气势一下就消解了。
“下次何其多,谁知道下次你会不会有其他事?”夏怜见卫成与的气势弱了些,决定换个语气有策略地和他说一下自己的杭州之行:“前天我醒来,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我突发奇想,就来了一个说走就走的旅行!特别顺利,我一出门就碰见那辆直达火车站的公交车,我就直接上了。”夏怜爬上了自己的上铺,准备躺在床上和卫成与慢慢聊几句。
“你一个人去?你都没去过杭州,你不怕呀?”
“大哥,我都多大的人了,我还怕。”夏怜有时觉得自己虽然比卫成与大上半岁,但他总把自己当作妹妹一样呵护,虽然这种呵护大多时候只是情绪价值,并没有太多实际行动:“不过,我告诉你,一到杭州,我就‘完蛋’了,我身上只有10元钱了,差点就流落街头,回不来了。”夏怜越说越玄乎。
“怎么回事?”隔着电话线,夏怜都能想象到,在电话那头,卫成与一定是轻轻皱着眉头。
“欲知后事如何,晚上请我吃饭!”夏怜反客为主,成功化解了这次独自前行可能给两人感情带来的危机,这一段时间,足够她去想好面对卫成与的说辞。什么都可以如实地全盘托出,也绝不能说余鑫去了杭州,和自己同游西湖的事。她深知,男人,特别是深爱着的两个人,眼里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而这个人还是卫成与所知道的,夏怜身边最频繁出现的异性。
而自从和余鑫在这个五一一起在杭州出游后,夏怜除了刻意地和余鑫之间保持距离感之外,内心却萌生了一定要为余鑫张罗一段恋情的责任感,在好几次为余鑫介绍女朋友被拒后,余鑫终于忍不住甚至带着些冷冰冰的拒绝感,对夏怜说:“夏怜,真的不是所有人一定要在大学期间恋爱的,你别费心了。”夏怜则不服气的说:“那是你还没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我就不信这么大个学校,没有你余部长看得上的人!”
接下来的大二整整一学年,除了夏怜和卫成与日趋稳定的感情以外,高杰和任若言,李明卓和刘晓珺这两对的感情也愈发稳定了。作为“六人行”另外两对最初的见证者,夏怜尤其佩服任若言的情商和智商的双高,甚至是恋爱的技巧和手段,竟然把高杰这个有名的“花花公子”改造的服服帖帖,整一年,都没传出一点沾花惹草的绯闻,还总是贴心的出现在任若言身边。任若言大二就在外面的酒吧驻唱,除了挣钱,更是想过舞台瘾,为了帮任若言实现成立乐队的梦想,高杰也忙前忙后的张罗着,还和夏怜一起说服卫成与也加入进来,为了说服卫成与加入,任若言把主唱的身份也让给了卫成与,自己去当了键盘手。两人的吉它老师,已经大四快要毕业的师兄也被他们拉来当吉他手,整个乐队最后单单缺一个鼓手,最后还是夏怜帮他们绘制了一个公告,粘贴在校园宣传栏中,最后加入的是一个大一的新生,倒是从小学鼓。于是,一小半都属于“六人行”校园乐队也是一个标准的“草台班子”成立了,这也成了夏怜、卫成语等人大二这一年最快乐的一段回忆。
即使这一年,夏怜一直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和余鑫之间的关系,她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每次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只要余鑫在,他装作不经意实际却聚焦的眼神专属于她过来。夏怜的第六感,能感受到那一道道眼神射过来的含义,欣赏有之、关切有之、怜爱有之。但每次夏怜转过头,与这些眼神直面时,他又很快把目光转移开。
作为一个二十岁的少女,夏怜享受着这份来自异性的关注,也不得不婉拒着这份明显不太一样的关注,有时候,面对余鑫,她甚至要努力压抑着时而冒出的一点小雀跃和虚荣心。但在爱情的表象上,她依旧忠于自己和卫成与这两年来的感情。快两年的时间里,夏怜和卫成与的感情似乎一直浓烈且稳定,连吵架都很少,即使有那么几次无伤大雅的争吵,最后都以卫成与主动跑到在女生宿舍楼下“不要脸”地用口琴吹奏一首道歉的曲子而结束。而每次卫成与在女生宿舍楼下拉开道歉的样子吹曲,对面男生宿舍楼上,那个三楼的宿舍房间,总有个人,会躲在窗帘背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那是余鑫对自己的暗恋吗?但他却从来没有向自己明确表白过,夏怜有时候想,可能真的是自己多想了,余鑫对于自己,或许就是那种对于妹妹的关爱吧。而最近这段时间,每次放学后去学生会办公室,总有一个大一的学妹会站在门口等余鑫。
余鑫没和任何人介绍那个女生,只是每次看到那个女生来,总是做事做的特别快,然后就出了学生会办公室。有一次,只是纯粹好奇,余鑫前脚刚走,夏怜后脚就悄悄地跟了出去,余鑫和那个女孩肩并肩地走向了学校操场,一圈圈的散起步来,那是属于大学男女谈恋爱的必备程序之一。夏怜心中那颗关于余鑫是否喜欢自己的心,终于有了答案。这个答案让她和余鑫的关系恢复到了杭州旅行之前,自然了许多。
大二暑假即将来临,夏怜心里有了一个新的计划:挣钱,毕竟还有一年就大三了,很多大三的学生,在毕业季来临时,不管是为了考研还是出去找工作,不少人都会选择在校外租房,毕竟学习和外出都更方便。夏怜也想提前一年去计划,她想租房,除了为实习和找工作更方便之外,她更想和卫成与像一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是的,她想和卫成与“同居”,在她的字典里,“同居”两个字是两人走向婚姻的必备前提,她想走出这校园的象牙塔,想有一个完全属于他们的单独空间,他们可以整天地腻在一起,不用担心男生宿舍是否会突然有人闯入,她可以给卫成与做饭,卫成与可以教她玩游戏,一起看球,不用考虑时间,那是属于他们的家。她知道“同居”一事,在双方父母都还不知晓他们恋情的情况下,是无法支持的,而她也并不想让卫成与知道这个事情,作为一个外地人,租房本来就是早晚的事,所以她从有这个想法的第一天起,就开始默默存钱。好歹她每学期都有奖学金,但这些钱想在上海交一年的房租,远远不够。这份“同居”的惊喜,她想自己偷偷攒下,一年之后再告诉卫成与。只要能攒够一年的房租,一毕业她就去找工作,然后等两人的感情可以告诉父母,她就可以过上梦想中的和卫成与的长相厮守的小日子了。
六月中的日子里,暑热逐渐上升,知了也开始一声声鸣叫起来,暑期找工作的事情却还没有着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的夏怜走进学生会办公室,跑到报架前,取下最新一期的《青年报》报纸,直接翻到报纸中缝,逐行逐字地研究起招聘启事,可大多都是全职的招聘广告。
“在翻什么呢?”这个时候,余鑫走了进来。
“哎,师哥。”比起余部长这个官方称呼,夏怜已经习惯直接叫余鑫叫师哥:“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合适的暑期工吗?”
“谁要打工?你吗?”余鑫正整理着办公桌上的资料,下学期就要大四了,即将开始找工作了,他想整理一下这几年活动部的资料,准备找人接任了。
“是啊,今年暑假我不想回家了,太远了,想留在上海打工。”
“干嘛?舍不得卫成与啊。”
“也是也不是,我就是想提前体验一下工作,毕竟还有两年也要出去找工作了。”夏怜不想让余鑫知道自己只是为了想去挣钱。
“兼职的信息,《青年报》上很少,你看看这份报纸,一般它会刊登,要是兼职的话,很多餐厅会招聘大学生。”余鑫经常假期去做兼职,对这些事儿了解得不少:“你要先去办健康证,然后拿着健康证去面试,我觉得你面试肯定没问题,但是餐厅服务员可没想象中好干。”
“哎,我找到了,永和豆浆在招人呢,下个周末就截止了,那我马上就去办健康证!”夏怜从余鑫新给的报纸中缝上找到了永和豆浆的招聘启事,扬起手中的报纸兴奋地对余鑫说。
可是半个月后,办好健康证,还面试两轮正式上岗成为永和豆浆兼职一员的夏怜干了一天就蔫儿了,这一天刚下班就跑到学生会办公室里生闷气,正在写岗位任职总结的余鑫见她气呼呼地走进来:“怎么了?看上去那么生气?今天你不是去打工了吗?不顺利吗?”
“哎,你说的对,餐厅服务员真不好干,今天我一去就让我擦窗、擦桌子,干完这些,主管还让我去门口发促销传单。”夏怜坐下来,狠狠喝了一口水:“其实本来也没什么,今天我发给一个男的,那人鼻孔都朝天了,不光不收我传单,还‘哼’了一声,要多嫌弃有多嫌弃!这些其实都没什么,我最受不了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认识夏怜两年,余鑫知道夏怜有时候话语里渲染成分很大。
“我干了一上午,饿了,但是只能吃工作餐,我自己掏钱在店里吃饭,主管都不干。我们的那个工作餐只有米饭和土豆丝,连点肉星子都没。”夏怜一想起那吃不饱的午饭就来气:“所以我决定不干了,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吃不好,我今天拿了25元工资,在四川北路上吃了碗味千拉面,就花了15元,怎么样?还剩下10元,不对,除去公交车,还剩下8元。”
“我就说你肯定吃不了这个苦,你别烦了,我这里有个工作,你看你愿意不愿意去,比你那个轻松多了。”余鑫总是能适时的出现帮夏怜解决问题,看夏怜透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余鑫接着说了下去:“我妈妈单位里领导的小孩,暑假想找一个家教老师,就补小学数学和语文,一天四个小时,100元,包午饭,你愿意不愿意去?”
“我可以吗?要是能行的话,我当然愿意去啦。”余鑫提出的建议让本来疲惫了一天的夏怜突然又来了精神,但她并不知道的是这个家教机会本来是余鑫的,余鑫想让给夏怜,是觉得夏怜本来家境不错,这么着急想挣钱,肯定也是遇到了难以启齿的难事,在她面前,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帮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