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后,刘思佳来到儿子家,见方锐正爬在桌子上修改着团委下半年工作计划,很吃惊地看着她:“方锐,潘书记没告诉你吗?准备将你的工作调整到组织科去?你怎么还在写团委的材料?”
方锐听了,知道婆婆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了,回答得表情淡淡的:“妈,我已经跟潘书记说过了,我还是干团委工作比较合适些。”
刘思佳听了,眼睛直直地盯着方锐:“方锐,你又犯傻了不是?对于党委的这个调整决定,连我都没想到,你爸也没想到的,不然他会告诉我的。方锐呀,我真是没想到从你的嘴里,居然说出这话来,可见这两年党校几乎是白上了。你好好悟悟去。组织部门是什么部门,是培养干部任用干部管理干部的部门。这几年,凡是在组织部门干的人,除了年龄大了正常退休的以外,哪一个不提升了?即使没提升,平级调动也调到局里面去工作了。再说了,在领导岗位的人,都有往上走的愿望,可不管怎么往上走,也得经过组织部门的考察。可以这样跟你说,在组织部门干,权力大了,有求于你的人就多了。你可千万别再胡思乱想了,能进组织部门,就好好在组织部门干,哪怕干一辈子不再提拔了,也比在其它部门干要强得多。换了别人,挤破脑袋都想往里钻呢!”
毕竟在党校学习了两年,方锐虽然不赞成婆婆的话,但也不像过去那样,动不动就驳她的面子了。她认为,如果婆婆说得对,就听她的,说得不对,不听就行了。
所以,对于婆婆说的一番话,方锐只是淡淡一笑了之。
“你快把面前的东西收起来,晚上别做饭了,我多做一些,到我那边一起吃!”刘思佳说完,不管方锐愿不愿意,就伸手开始收拾桌子上的资料。
方锐只好跟着刘思佳来到她家。刘思佳拿出一把子小青菜交给方锐择时,似乎想起了什么:“方锐,郝广生在团委里工作也已经两年了,在学校表现就很好,调到团委后,成绩也很明显,你如果不离开团委,一直占着团委书记的位置,让广生也提拔不了,他心里会是怎样想的呢?”
“妈,我看郝广生才是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在一起工作,他从来没多事过。再说了,如果干出成绩能力又特别强,场党委自然会考虑他提拔任用他的。”方锐仍然说话的表情淡淡的。
刘思佳感到与方锐话不投机,又拿出一把豆角递给方锐:“你把这把豆角择干净后洗洗吧!豆角炒肉很好吃的。”说完就到厨房去了。
不久,五一农场党委将方锐调到组织科任科长。
对方锐来说,干组织工作并不困难,因为她的办公室就在组织科的隔壁。在团委工作期间,有时组织科的工作忙不过来,一般都要抽她去帮忙。因此,她担任组织科长后,基本上没费很大劲,就熟知组工工作程序了。
组工工作程序虽然很快熟知了,但方锐感到,组织科的工作相比于团委的工作,不仅担子更重了,压力也更大了。党务工作,组织人事工作,老干工作,职称改革,干部调整等等,让她整天忙得不可开交,晚上睡觉也是头昏脑涨的。可忙归忙,方锐也相信了婆婆的话:有求于组织部门的人真是太多了。担任了组织科长后,她终于体会了。认识她的人就不用说了,不认识的人,也千方百计地通过关系找到她,要求工作调动者有之,想提升者有之,想从职工聘用到业务干部岗位上的有之,自费上大学回来后想谋求一份好工作的亦有之……同时,干部考察有求于她的就更很多了,有的单位干部如果年终考核不是很理想,往往要找她请求给予帮助,以免列入不合格行列。按照五一农场党委的规定,如果基层干部年终考核不合格,民意测验太差,是要降级使用的,严重是免去干部职务的。这些事情都要她去应对。如果不帮忙,会得罪一部分人。即使拒绝一些人的不合理要求,她也要想出委婉拒绝的理由来,否则得罪的不仅仅是一两个人的问题了,往往会得罪一大片裤带关系的人。所以方锐感到,在组织部门干比在团委干,工作量和难度要大得多。
更让方锐想不到的是,有的干部犯了错误,组织部门也要出面,和纪委共同去调查核清事实,然后拿出处分意见,供场党委上会研究后形成处分决定。这不,五一农场采购员张志良在采购加工厂棉花加工打包铁丝时,收受的回扣和私自加价的违纪行为被举报后,五一农场党委和纪委决定立案调查,并要求纪委和组织部门核实清楚,以便供党委作处理时参考,方锐就陪同五一农场纪委副书记邱清玲一同去市铁丝厂进行调查取证。
方锐和邱清玲两人一同去市铁丝厂后,立即开始走访。邱清玲是干财务出身的,对账目清查很内行。可来到铁丝厂后,对方并不愿配合调查,直到五一农场党委与市工业局沟通后,在工业局的干预下,两人才得到调查许可。于是,邱清玲在一笔笔地核对账目,方锐在一边作记录,两人配合得很默契,只利用一个星期时间,就基本上查清了张志良收受回扣和私自加价的事实。
一个星期没回家了,方锐回到家中,看到房子收拾得很干净,物品摆放有序,疲劳感也减轻了许多,心情也好多了。
夏侯雨回到家中,看到方锐回来了,很高兴地看着方锐:“累了吧?方锐,估计这两天你要回来了,知道你爱洁,我让我妈过来帮忙把房子收拾了一下。饿了吗?我去做点好吃的。”说完就跑进厨房里。方锐既没反对,也没赞同,看了看夏侯雨忙碌背影,低头沉思起来。
夏侯雨将饭菜端上桌子,方锐刚吃了几口,邱清玲就走进来,看到夏侯雨和方锐正在吃饭,连忙开玩笑起来:“方锐,做什么好吃的呀?也不叫我一声?”
方锐赶忙放下碗筷:“清玲姐,也没什么好吃的,如果不嫌弃的话,一块吃一点吧!”
“我早就吃好了!你赶紧吃吧,吃完饭我还有事要跟你商量呢!”邱清玲收起了笑脸。
看到邱清玲一脸严肃,方锐连忙问起来:“清玲姐,什么事?你尽管说!”
“是这样,方锐,今天上午,张志良又交代了收受另一家铁丝厂回扣和私自加价问题。全市只有两家铁丝厂,党委和纪委决定让我们今天下午继续去市里跑一趟,到另一家铁丝厂把这件事情核查清楚后,以便尽快作出处理。听说场党委已经和工业局沟通过了,我们到铁丝厂调查,就不费周折了。我已经将行李准备好了放在车站,你吃了饭后,我们就可以去车站了。”
听了邱清玲的话,方锐连忙将碗里剩余的一点饭吃完后,拿起毛巾擦了一下嘴巴:“清玲姐,我去换一套衣服,再简单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走。”说完就到房子里收拾去了。
“那你先收拾一下,我到车站等你。”邱清玲说完,就要往门外走。
“清玲姐,你等我两分钟,马上就收拾好了,我们一块过去吧!”
“那好吧,我等你一会儿。”
夏侯雨看到方锐进入内室,笑着对邱清玲说:“清玲姐,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帮助方锐收拾一下。”说完转身进入内屋,见方锐已经脱光衣服正准备穿内衣内裤,连忙凑上前去低声地询问:“就走吗……”方锐冷冷地看了夏侯雨一眼:“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夏侯雨知道又没指望了,只好帮助方锐把行李收拾后,悻悻地将方锐和邱清玲送出家门。
邱清玲和方锐的调查还算顺利,通过近一周时间的走访和取证,很快掌握了张志良收受回扣和私自加价的全部事实,她们俩终于松了一口气。两人回到旅馆里,邱清玲向方锐提议:“方锐,我们在外面一住就是一个星期,这回的事情办得比我们想象的要顺利得多,也快得多,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看到邱清玲归心似箭正准备收拾东西,方锐开玩笑起来:“清玲姐,又想姐夫了是不是?那我们就赶紧回去吧?说不定姐夫这会儿正在门前观望着呢!”
邱清玲也笑了:“方锐,我就不相信,你能不想夏侯雨?我想这时候他比我那口子更着急呢!我们结婚多少年了?老夫老妻的了,孩子都上初中了,有什么可想的了呢?你们结婚才几年呢?还没孩子呢!”
说到这个话题,方锐不吭声了。
邱清玲看见方锐不说话了,又劝起方锐来:“方锐,我觉得你们应该要个孩子了。如果再不要孩子,年龄拖大了,属于高龄生育期,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好处的。再说了,我看夏侯雨对你确实还是真心的,听说你婆婆已经退休年纪了,我还听说你公公也想提前退休。你应该趁着年轻,把孩子生下来,你婆婆还可以帮助你带一下。”
听到邱清玲的诚心相劝,方锐仍然低头不说话。
看见方锐低头不说话,邱清玲只好叹了一口气:“方锐,你可能有你的想法,如果我说得不对,请你别介意,我也是一番好意……”
听了邱清玲的话,方锐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清玲姐,我真的没别的想法,我……”
“都是女人,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心思呢?我早已经看出来了,你心里始终放不下钟海涛。可你总该面对现实吧!你也知道,我二嫂也是一分场的职工。听她说钟海涛的娃娃都已经能打酱油了,你还守住那份幻想有什么意义呢?”
“清玲姐,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精神上的折磨远远胜于肉体上剧痛的。皮肤被割伤了还有药可以医治,如果心被割伤了,又能用什么药物去医治呢?”方锐说完,叹了一口气。
听了方锐的话,邱清玲知道她还是对钟海涛爱得太深了,同时夏侯雨对她造成的伤害让她始终无法忘记痛苦。她仍然不厌其烦地劝说着:“方锐,依我的想法,感情上的事只能讲求一个缘分。缘起缘灭,缘浓缘淡,不是我们每个人所能够控制的,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在因缘际会的时候,好好珍惜那短暂的时光,千万不能长期地去回顾往事。如果一味地回顾过去的那些事,只能增加自己的烦恼。所以我想,你也不要天天记住小夏对你的伤害,毕竟你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要想到他对你真心好的一面。”
方锐认为邱清玲说得很在理,点了点头。这些年来,自己就是因为不断地回忆与钟海涛相处的那些美好时光,才增添了许多烦恼的。
邱清玲看到方锐点头赞同自己的看法了,这才转换话题:“方锐,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收拾一下,准备回去吧?说不定,我那口子真的天天站在门口观望着哩!”说完就走到衣架前,将衣服收拾起来,然后又开始收拾日常用品。
方锐看到邱清玲在收拾衣物了,也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了。
方锐和邱清玲收拾好东西后,叫来服务员检查了一下房间,确认没有什么事了,两人来到前台结完账后,拎上行李就急匆匆地离开旅馆了。
走到车站里,邱清玲看见过来的客车停下来上前就问是否到五一农场的。
看到邱清玲如此的焦急,方锐不禁笑了起来:“清玲姐,看把你急的,也不看看车上放的招牌是到什么地方去的,就上前去问人家。看到你的举动,我马上想起‘病急乱投医’这句话来。”
“诶,方锐,我们的房子已经退掉了,天色也不早了,再不抓紧时间找车的话,有可能今天就回不去了。”邱清玲一边说着,一边眼睛仍然在四处搜寻着。
好不容易看到一辆客车出来了,邱清玲一看是到沙河农场的,急忙上前拦住,驾驶员将汽车停在路边后伸出头问起来:“你要到哪里去?”
“我们一共有两个人,到五一农场,能不能帮助送一下?我们再加一点钱!”邱清玲赶紧上前回答驾驶员的问话。
“天太晚了,车子到不了五一农场了,只能回沙河农场去了。”
“方锐,沙河农场离我们那儿也就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只要到那里了,我们离家就近多了。如果天太晚了,就让夏侯雨来接我们一下吧,也不算公车私用,我们还是坐这辆车子走吧?”邱清玲用征询的口吻看着方锐。
“清玲姐,怎样才能让夏侯雨知道我们在沙河农场呢?”方锐看着邱清玲。
“我们想办法打电话让总机接转到潘书记家,他们家有一部电话,麻烦郑老师叫人转告一下吧!”邱清玲说。
两人正说着,驾驶员大声催问起来:“你们两个到底走不走呀?不走就不等你们了,车内的旅客都等不及了。”
方锐看到邱清玲急着回去,就拿起行李和她一同上了车。
车内的乘客并不多,邱清玲和方锐找了两个座位坐下来。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着。连日来的奔波和查账,邱清玲和方锐都感到很疲劳,再加上车子有些颠簸,两人很快打起瞌睡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车窗外的树影开始模糊起来,视距也越来越短了,驾驶员已经将车灯打开了。
汽车行驶到一个靠近小村庄的路段,突然,一名老汉赶着的毛驴车从路边快速冲上公路,驾驶员连忙将方向盘打向一边,由于事情太突然,加上驾驶员的方向盘打得太急了,汽车一头冲向路边的一块地里。方锐和邱清玲正在打瞌睡,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重重摔在车厢边板上,方锐当场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