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德殿中，一阵缄默。
我跪在冰凉的地面上，那种刀子悬挂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危机感，更是让我心里拔凉拔凉的。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先是顾凌峰那边出问题，再到陆星尘。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挫败感，一下涌上心头，眼底也泛着一丝热意。
“王爷，陛下正在议事……”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大太监徐厚福的劝阻，急促的脚步声也从外而进。
“皇兄。”
褚景行大步走进，经过我身边时，带起一阵清风，眸光不曾落到我身上，恭敬向今上行礼，似乎才注意到我的存在，温声道：“怎么让明珠县主跪在这里了？”
天武帝声音似乎夹杂着无奈：“你啊……”
“明珠，起来吧。”
不同之前的冷漠压迫，此时天武帝的声音多了两分温和，又继续开口：“你与陆爱卿和离一事，朕可以不管。”
“但是，当年你们在宫宴上闹下的事情，始终是个祸患，一旦再次掀起风浪，就你一人，也逃不了个中干系。”
“这样。”
“朕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天武帝一脸正色：“去洛城一趟，那里开一家学堂，需要教授的夫子，你曾经声名虽差，如今大为不同。”
“去洛城发挥你所长，教授课业。”
我一愣。
还没想明白这个中原因，天武帝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景行，你必须得留在汴京城，不许往外面跑，可做得到？”
“若是你做不到，那她的事情，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下意识微微抬头，看向褚景行站的位置。
见他沉凝许久，才终于开口：“就依皇兄所说就是。”
“好。”
“就这样吧！”
天武帝的声音似乎格外满意：“明珠，你也回去吧，给你一段时间，处理一下汴京城中的事情，重阳节过后，启程前往洛城。”
从乾德殿离开时，我还一脸晕乎乎的，完全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得身后也响起脚步声，转头看到褚景行也跟着出来，微抿唇角，还是问了出来：“景王爷，刚才，陛下是什么意思？”
我真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褚景行轻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也不用多想。”
“可是……”
我还想再问，已经跨出乾德殿，领我前来的褚云峥还在，快步走上前，即便什么都没说，眼神里却都是担忧。
“不用担心。”
褚景行声音再次响起：“和离一事，她只需耐心等着陆星尘那边同意，签下和离书就可，陛下不会再管。”
“小皇侄，你也要记得答应我的事情。”
褚景行落下这意味深长的一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更是惊疑不定，看了看褚景行离开的背影，又看着褚云峥，微拧眉心：“什么事儿？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褚云峥眼神从所未有的清明和冷静，还藏着一丝笑意：“以后，你只需要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剩下的，都不用担心。”
“我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
我惊愕地看着他。
明明褚云峥什么都没说，但我莫名就懂了他的意思。
是珍惜。
是守护。
我的背后并并非一人都无。
还有他。
心底的憋闷和委屈，在这一瞬之间，纾解了很多。
父亲顾凌峰一直都在给我压力，生怕我和陆星尘闹，会给顾府造成不好的影响，连带着我的死活都不顾了。
陆星尘更是如此。
以前的他从不说爱，对我也没有爱，如今，他说爱的人是我，更多的还是想把我架在火上烤，从来不管我的痛苦。
好像，只有褚云峥，一直很坚定地站在我身后。
我需要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挡在我面前；我不需要时，他就像是一个影子，永远默默地落在我身后……
“好。”
这一次，我什么都没想，应了下来。
褚云峥神情一顿，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我轻笑，主动同他说起今上让我前往洛城的事情。
褚云峥回过神。
他有些惊讶，更多的还是担忧：“你想去洛城吗？要是你不想去，我会想办法，让陛下收回成命。”
“洛城还是很好的。”
我没隐瞒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我去过那里，是个四季分明、又格外热情的地方，它的文化和历史底蕴，都非常深厚。”
“去那里挺好的。”
“而且，陛下道出这样的成命，已经退让了，也是让我开辟出一条新的、不一样的道路，毕竟，留在汴京城里，我和陆星尘闹和离一事，只会越来越大，到最后很有可能不能收场。”
“挺好的。”
能彻底隔绝陆星尘的‘回心转意’，也能避免陆府人不断地找我，做到真正的划清界限，拥有属于自己的时光。
褚云峥很认真地看着我。
从我的神情中，看出认真，也知道我并不勉强，是真心接受这样的去处，松了一口气：“你愿意就好。”
平日里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但这次要离开汴京，时间的流逝一下就变得特别迅速。
我以为这样的风平浪静，会维持到我离开汴京城，没想到，重阳节当日，最后的宁静被打破，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夫人！”
一大早，我带着扶桑，准备前往附近的山脉登高，刚出门没多远，马车就被拦了下来，是许何荣和应佳兆。
许何荣涨红着脸，很是尴尬：“夫人，您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和我们好好说一说……陆大人和我女儿的事情吗？”
对许何荣来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而许明月是他的女儿，他也很想两全其美，可惜的是，有的时候必须做出取舍。
我觉得没什么可谈的。
但现在在街道上，他们拦在马车前，不和他们谈一谈，反倒显得我心虚，不知道的，都要以为错的人在我。
我选择在路边的小茶馆坐下，开门见山：“你们想跟我谈什么？也是想让我退出，让你们的女儿当上陆府的少夫人？”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他们找我，还能做什么。
许何荣面色一僵。
旋即，他猛地摇头：“不是的，夫人！”
“既然不是，上次为什么要故意和你们女儿串通一出戏码，让我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