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一僵，双耳似乎出现了不正常的嗡鸣声，血液仿佛在身体里倒流。
他在说什么？
我试图从他的神情里看到一丝开玩笑的迹象，可他神情里的狰狞，还有苦涩，以及难以置信，都在告诉我，他在说真的。
“很可笑是不是？”
陆星尘直面着我，头一次露出无所适从的模样，就连话语也变得无力。
“我一直都以为，我对你没有任何的，超乎男女友情的感情，可事实是，我发现，我好像爱上你了！”
“？”
我脑子也是空的，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星尘也没想过我要回答，他这会儿更需要的，是宣泄，眼睛赤红地看着我。
“我恨你。”
“说真的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或许根本不会像现在一样，过得一塌糊涂！”
“你也掌控不了我。”
“我甚至想过，在这段婚姻存续期间，让你知道当初算计我，嫁给我的下场，会很悲惨。”
“可是！”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刺耳，眸光死死地盯着我，“我居然对你生出了不一样的感情！”
“我怎么能对你，有那样的感情呢！”
“明明，我会和明月毫无旁骛地在一起，过上属于我们的，最幸福的日子。”
前世今生，陆星尘都没有像现在一样，真情实意地流露出他最真切的感情。
只有这一次。
这一次，前世今生，我等了六年。
六年。
听到他爱我、对我有不一样的情感的话时，没有想象中的愉快，相反的，一股莫名的悲凉萦绕全身，无形的痛苦不断地侵蚀着心脏。
真痛啊。
眼泪都控制不住浮上眼眶。
在摇曳的烛光中，陆星尘的脸变得有点模糊。
所有的质问，和想要得到一个答案的念想，在这一刻，瞬间消散了。
我抬手，很是不顾形象地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意，轻笑：“你为什么忽然跟我说这些。”
陆星尘一愣。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我，对上我清亮的眼神，微抿着唇，倒是直言不讳。
“我不想和离。”
或许在这一刻，陆星尘才真正清楚地意识到，我是真的想和离，而不是跟他在玩欲擒故纵。
这个回答，让我有点意外，但从情理方面来说，也说得过去。
沉默一息，我看着他：“陆星尘，你知道吗？其实，人的心真的很小。”
“有时候，它可以小到亲情、友情、爱情等感情，只能装得下一种。”
“但它也很大，大到可以装得下家国天下，装得下黎民百姓，可以因为别人的幸福而开心，也可以因为别人的难过而悲伤。”
“那是别人。”
“我不是。”
从前，亲情、友情、爱情，我只装得下爱情，但现在，我已经很明确地划分出界限。
不变的是友情和爱情。
但爱人，只有一个。
“陆星尘，我要的，是唯一。”
“这一点，你给不了我。”
“当然，就算你可以给我了，可是，我也不需要了。”
释然只在一瞬间。
放手也是。
我轻勾起唇，眼里都是雨后的明亮：“回去签收和离书吧，我们和离。”
“好聚好散。”
陆星尘震惊地看着我。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大抵以为，他还有机会，最起码的，我会让他考虑一下。
都没有。
我已经彻底放下。
在这一瞬之间，我选择做回自己人生的主体。
陆星尘怔怔地看着我。
我没有再管他，转身上马车。
马车行驶起来，很快就和陆星尘拉开距离，到后面，再也见不到他的踪影。
“主子。”
“你，还好吧？”
扶桑从头看到尾，心情也很不好，但她更担心我，一直盯着我，终于还是问出口。
我回过神，轻轻眨了一下眼：“没事，只是……有点唏嘘，心也好像空了一块。”
这种感觉很陌生。
纵然重来一世，我也没办法真正的适应。
扶桑心疼地握住我的手，感觉到手背上的凉意，更是轻叹：“不管怎样，奴婢一直都在。”
我当然相信。
前世，她一直都是那样的。
就在我们主仆二人在无声抚慰内心时，马车被叫停，褚云峥的声音响起。
“顾明烛。”
褚云峥似乎有点担心。
我撩起马车帘子。
他看到我泛红的双眼，眸色一暗，再次放缓语调：“今上要见你，你……”
前世今生，我进宫的次数都很少。
一开始是因为在顾府，谢云澜不可能给我一个嫡女出头机会，而不管亲闺女顾笙雪。
后来我嫁给陆星尘，品级不够，到陆星尘步步高升，能带着夫人进宫时，他也未曾与我一起。
更别说面圣了。
震惊之余，我也有着一点惶恐。
今生的发展，很多都和前世不同了。
伴君如伴虎。
万一不小心冲撞今上，只怕问题更严重。
“不用紧张。”
被召进乾德殿前，褚云峥特意安抚我，让我就按平时的礼数就好。
“抬起头来。”
乾德殿内。
帝皇坐上龙椅上，鹰隼似的眼神扫落在我身上，声音不怒而威。
我低垂着眼睑，微微昂起头。
今上眼神似乎更加凌厉一些：“长相倒是不错，也难怪都愿意围在你身边。”
“？”
我心底不解，却也不敢问出口。
今上声音再次响起：“你是不是真的要与陆爱卿和离？”
我俩闹和离的事儿，还真传进天子耳中了！
心底满是震撼。
照理说，这是我和陆星尘的家事，天子管不着，就算要管，陆星尘也该在场才是。
只唤我一人前来，着实怪异。
不过，我也不敢揣度圣意，微抿唇角，实话实说：“臣妇不敢欺瞒陛下。”
“臣妇确实要与陆大人和离。”
砰！
桌面猛地被拍响。
天子震怒：“朕记得，一年多以前，你们在宫宴上出了事情，你站出来，一人力担所有责任，就怕陆爱卿受半点影响。”
“现如今，你竟主动和离？”
“这不也是欺君？”
我匍匐在地，身体微颤，努力地稳住声线：“陛下，臣妇并非欺君！”
“一年以前，臣妇确实深爱陆星尘，即便是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臣妇一片真心！”
“可，真心也瞬息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