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公爵并不是血族,那这银发,应该是北方某个古老民族的末裔——我想说的是,他们真是好看的不像人类,就冲这一点,我也要强制把他写成恶魔。”
在城堡一楼的大客厅前的走廊上,挂着历代蒙斯汀公爵的画像,那些银发贵族们坐在椅子上,冷漠傲慢的看着我们。
不亏是历代宫廷画像师的杰作,我走上前,站到付里身边,伸手去抚摸那层玻璃罩子,抬起眼睛仰视他们。
付里咋巴着舌头,对蒙斯汀一世的画像品头论足
“你瞧瞧他眼睛里的星辰,看看这金线绣的缎子衣角,想想他银发柔软的手感——还有那名为黑暗之海的发带,里面镶嵌着上百颗米粒的钻石都没有他的头发闪亮,别忘了闻闻那画布上奢侈的气味,那个年代的香料还没有这么廉价和普及,连皇室都省着用,平民一生能闻一下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他比现在的这位——我记得叫埃历特——他的外貌比埃历特公爵看起来机灵亲民多了。但他身上的那些首饰——十七世纪奢侈品中的佼佼者。——发带黑暗之海,名为夜珍珠的项链。他丝绸袖口上的绣花,用的应该是失传已久的瓦尔卡银线,还有黄宝石的耳坠,祖母绿翡翠的金戒指。他身上的首饰这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要是见到他,恨不得脱光了站那里——没办法,谁让我的衣服和他那些一比,就像从垃圾堆里扯出来的废品,还不如没有呢。
而且说认真的,我非常怀疑他们的祖先和北方神话中的某个神明通过奸,才生出这么一窝的让人嫉妒到发狂的精灵。你应该听说过那些神话,住在林子中的银发精灵,蒙斯汀绝对是那些精灵的后裔,人类和神明偷情的产物。他们每个细节似乎都是随手一画,可仔细去看又是精雕细琢。这可不是正室那种堂堂正正,毫无掩盖的做爱能达到的境界。小房东,你相信么?如果上帝卧室里养着小情人的话,那家伙的姓氏一定是蒙斯汀。”
“您这样吹捧,公爵听不见也不屑于被您夸。有这个功夫,不如想想几分钟以后,您要怎么问问题吧。”我说“我可不想再打扰一天了。”
“小房东——我猜你是不想上瘾。”付里斜着眼睛俯视我“那会你又和公爵见面了,对吧?啊,有钱的时候喝酒快活,没钱的时候酒瘾能让人发狂——别告诉我你听不懂。你一旦离开,公爵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领主,他不会在城里和你说话,看你一眼都不可能。所以你是害怕自己回去以后被该死的相思病送进坟墓,对吧?”
“您能把揭发讽刺我用在正事上的话,早就成了国王的座上宾。”我说“我承认自己的妄想,并希望您对我客气一些——我可是你的房东。”
“我愚蠢的小房东。我觉得这次的事情,比起推理,单箭头的爱情会更有看头——这可是作家的直觉。”付里一拽我袖子,扭头往前走去“好了,我们继续看看其他人的吧。”
我一肚子不开心,也不得不被付里扯着往那边走了。
六幅画像中,在埃历特前的那张是一位女性。当我们走到那边的时候,发现她的画像对着另外的一条走廊,而那条走廊中,站着玛格丽特小姐。
她在看夫人的画么?我在心里猜测。
玛格丽特看见我们两个人,却和往常没两样的弯腰行礼,吐字温柔无他“老爷正在客厅等候两位先生。”
“哟,你刚在看公爵夫人?”付里不理会她的话,反而问了一句“你服侍过她么?”
“是。”玛格丽特小姐从走廊里面走出,站在公爵夫人的画像前。她抬起头,意味不明的望向夫人“我在蒙斯汀家当差,全是托了这位夫人的福。”
我对这位夫人没有过多的印象,此时看见,也就是感叹一句,画面上的年轻女子简直就像是公爵的女性翻版,只是那眼睛,比起公爵的傲气,更多了些狡黠灵动。
刚才付里表现相当失礼,现在他还想继续和玛格丽特聊公爵的母亲,我却不愿听他继续往下说,就径直往前走到了埃历特公爵的画像那里。
让我惊讶的是,这副画像看着似乎并没有多么陈旧的样子,上面颜色鲜丽,就像是昨天刚挂上去的一样。
公爵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之前的手杖。我靠近玻璃罩子去看那根把我吓出一身冷汗的手杖——它下面能戳出刀刃,也算是防身武器吧。手杖应该是用什么金属材质打成,上面的凸起缠绕成蔷薇的藤蔓,顺着藤蔓往上看去,公爵的手掌就扣在唯一一朵蔷薇花上。
他手指上带着镶嵌着翡翠的金戒指,应该是从祖上一路传下来的,上面的金色有些暗淡,却也不显得陈旧,反而是有些时间积累的痕迹。
公爵手指上并没有什么茧子,指甲留得稍微有些长,却没有涂色,下面粉红的手尖像是幼猫的肉垫一般,看一眼就像是被抓一下一般,让我心里痒极了。
我忍不住伸手去碰玻璃罩子,用自己的手指点了点他的。玻璃罩有些冰,我刚碰上去就被冷的清醒过来,侧脸一看付里,还好,他刚才并没有看我。
“老爷。”玛格丽特却和我对视一眼,她笑着走过来,对着那画像弯腰行礼“他们到了。”
“这是人像吧?”
我惊讶的去看公爵的面孔。毫无疑问,这张带着单片眼镜,深邃眼眶中毫无笑意却又显温和,保持着和人的距离,矜持极了的面孔,相比我那时所见,怎么都像是被画师刻意设计过了一样。不否认这样的公爵大人更有魅力,可——
我皱眉对玛格丽特小姐道“我承认,公爵大人是被画的栩栩如生——可你还是在对着一幅画说话。”
“那您回头再看。”玛格丽特说。
我扭头回去,只见画像中的埃历特公爵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他弯下腰,把手指轻巧的隔着玻璃,点在我鼻尖上。
然后我听见他那双浅色的嘴唇抿成一条优雅弧线。“刚才好玩么?”他笑着对我说。
我脸上像是被煤炭烫过一般,呼的就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