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今天，我又去和他见面了。”
汤叠在试着画那人的正脸。
对方在他眼里的样子越发真实起来了，现在即使闭着眼睛，他都能大概勾出那人的五官——所以他不满足了。
“他居然想和我——交往。”汤叠好笑地歪头，越过画布去看爱人的模样。他和他对视，避开眼睛笑笑“这怎么可能啊。”
这次清许稍微正式的提出了这个事情，但即使当时头脑发痛，他也忍着没有应下来。
“虽然你没有回应过我，但我啊，绝对是属于你的——”
暗色的背景下，那人看着他，一眼不发。
“哦，和他只是——那种关系啦。”刷颜色的汤叠似乎想起来什么一般笑出了声“我的心永远是你的。”
“或者——”
笔见停在画布前，他放下笔 拿起搁在身旁的酒瓶子，咂了一口，眯着眼睛打量那人。“也许——”汤叠站起身，脚下有些不稳地踢到了涮笔的水桶。脏水撒出来他却毫不在意，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过去。
气息逐渐急促起来，他笑着开口：
这一大早，他就打电话把汤叠从床上拉起来，硬是拉出去在马路边吃了水煎包。
吃了两个，汤叠就搁了筷子。“我，我差不多了。”他揉了揉眼睛，完全没有食欲。
最近这段时间，那原本属于画布的时间开始已然易主，他和爱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几乎全都——
也不算完全的坏事，但真的够累的。
“眼睛都睁不开了。“小桌子对面的人伸手过去敲了他头”昨天晚上——”
“晚上我在画画。”
“诶，馆长的权限就是不一般啊。”
“我也就这点权限了。”
“话说——”学生眯着眼睛“我还没有看过你的画呢吧。”
“其实也没什么——”
“不不，这不是挺不错的嘛。”
心里犹豫再三，汤叠还是带着清许到了他的办公室，翻出之前的作品递给他——爱人的画他专门锁在柜子里——那是谁都不能动的宝物。
“还好吧。”
随口应着，汤叠心不在焉。
“唔。”说实话，画作确实一般，但那如同素描静物一般的凌乱桌面迅速吸引了清许的注意力。他把画还给汤叠，用眼神示意他那堆垃圾“你在练素描么？”
“哈？有那么夸张？”
“还好，但我觉得这个带着艺术感。”
“再别这么说了，”站在柜子旁边的汤叠笑的很苦恼。“这样不是很正常么？”他扭头看一样揉成一个球的被子“光棍的房间——”
扭头回来，他既惊讶又镇定地看见清许开始给他整理桌子了。“诶，别整啊，一会整的我都找不见东西了。”他赶紧上去抢了清许手上的书，咣地扔回原处。转过身，他有些生硬地解释着“就这样摆着，这样——我还能画画素描。”
并没有说什么，清许收回了自己僵在空中的手。“怎么没看见你临摹那个新画呢。”他把手插到裤子口袋里，重新找了个话题“不喜欢么？”
“还，还好。”这个谎，汤叠撒的有些结巴。他有些无法适从地坐到身后的桌子上，随便把那些书扒拉了几下。
“——还以为你会很喜欢呢。”
然后他听见了清许的声音
“那是我祖父的藏画“
——诶？
”前段时间他走了，遗嘱里说要捐给美术馆。虽然还有个大的，但这里离学校近一点，我就想着——”
居然，是他么——
好巧——
〔谢谢〕，这种时候应该说这种话吧？汤叠怔在那里，嘴唇因为紧闭而轻微颤抖着。
“咳，那个——”
终于打断清许的叙述，他从桌子上了挪下来。
两人间的距离并不算远，汤叠伸手把清许拉了过来，轻皱着眉，啃上他嘴角。
当这个吻逐渐加热时，汤叠轻轻推开清许。”后面有床——”他被那人揽着腰，扭开头开口道“我们——”
“床上热。”对方否决了他。两下把桌上的书拨开，清许按着汤叠的后背把他压到了桌面上。“我们就在这里吧。”
“说真的，你房间真乱。”
麻烦你了。
“我才没有！！”
和那人平静的眼神对上，汤叠心里一阵说不出的烦躁。他从凳子上站起来，挥着胳膊打翻了画架。
画布上面那已经完成的男人用平静的眼神看着他，和玻璃柜里的男人一起看着他。
“别那样看着我啊！”
“我只是——”
“因为他，我们才相遇的对吧——？我只是在感谢他啊！没有其他任何感情的！”
“让他帮忙收拾也是，而且那里确实很乱啊！”
汤叠在那人面前着急的叫着，手上乱比划着。他到底在解释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
“比起这个——”深呼吸，他咬着牙坐回自己的凳子上。他抬起手，伸出指头抚摸上那人脸廓“你爱我么？”
没人回答。
汤叠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胳膊，他不知所措地站起来。“刚才——当你我什么都没说吧。”他站起来扶起了画架子，把完成了的画作放回上面。
“咳——”调整情绪，他再度拿起笔来。“我们来给清许画一副画吧，”汤叠笑着“就画你好了——这只是感谢。”
“我是属于你的。”
只是感谢？
听上去很像是借口吧。
“诶，你去画了啊。”
“啊——”
呆在变整齐的办公室里，汤叠颇有些不自在。而那间接导致他不自在的家伙，正捧着他的画，左右地看着。
“感觉似乎有些不像啊。”清许叨叨着“也不是说不好什么的——”
和原作相比，感觉这画的主角似乎在——
微笑？或者只是表情更柔和地看着画面外的人？
无论哪个，都给清许一种奇怪的在意感。
汤叠凑过来看“哪里不对了？”
“这里这里。”清许手指在画面主角的唇线上来回滑动着“他笑出来了呢。”
“有什么不对么？”汤叠揉着鼻子“他确实是——”
不，这完全不对。清许欲言又止。
“你昨天晚上画的？”
“嗯。”
“是要给我的么？”
“应该——吧。”
“他不怪你么？”
“不怪——”
这话出去，汤叠只觉得自己心脏漏跳了一秒。自己说了什么啊——汤叠慌忙想挽回局面“等下，敢说谁——”
那人却沉吟着低下头，装作看画的样子“我没说什么啊。”
也许——吧。
两人之间出现了一段空白。
“送给我吧。”
打破空白的人是清许，他笑着把画收到自己书包里“这是给我画的吧？”
“应该是吧——”他随便应着，嘴里开着玩笑“你要给我什么奖励么？”
不得不说一句，虽然会念叨着〔年轻人多无聊啊〕这种话，但汤叠还是学了不少的——想想真是可怕。
“奖励的话——”对方小心地琢磨着。
半响后，清许从椅子上站起来，拉着汤叠兴奋地往外走去。“我也给你画张画吧！就画你！”他扭头回来，眼睛里闪烁着汤叠的倒影。
——诶？给我——
“这样真的好么——？”
衣服一件件脱下去，汤叠犹豫起来了。“我——”他不适应得把手挡到身前“我这样——”
“不错不错。”
清许走过去，轻轻拉开汤叠的手。
然后他满意地看到汤叠瞬间脸红了。
“动作的话要怎么办呢。”
掩饰着心里对于某种事物的急切，汤叠走到宾馆床上，试着变化各种姿势“这样靠着？还是干脆躺下？”
犹豫了一会，清许放下了比划画框的手。“可我想都画一遍。”他坐到椅子上，苦笑着。
“没事啊。”
清许听见汤叠把脸埋到枕头里的的声音：
慢慢来吧，我们的时间还很长。
也许自己已经在不经意间妥协了？妥协向这个真正的，可以触碰到的人。
“别在意啊。”
回来时学校已经关门了，汤叠就留清许在美术馆里歇一晚。
有些睡不着。
汤叠靠到爱人对面的墙壁上，和他四目相识。
“这个只是暂时的。”
他笑着。
“我们的夜晚都属于彼此，那其他时间——你不介意我和他在一起吧？
不说话的话——
就当你同意咯？”
他走上前去，轻吻冰冷的玻璃。
“谢谢你。”
他稍微站开一些距离，微笑着，用如同宣誓一般的口气：
亲爱的，我爱你。
永远。
永远——
他从展室外看着这一幕，神色淡然。
——猜对的喜悦他此时完全找不到。到头来居然是这个连碰都碰不到的画把他——
要说是孽缘也算吧。
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他的器皿自然要全部由他保管，即使是不大需要的时候，也不可以去别处乱玩。
处理方法总是有的——这唯一的阻挡必须消失。
等它消失，之后的事情就能顺利起来了。
清许把汤叠带回了家。
清许和汤叠开始正式交往。
然后——
他们在考虑结婚。
当然在这之前，还在美术馆里发生了一件小事。
有一幅画，被鉴定为赝品。
画被搬走的那天下午，清许开始给汤叠画第二幅画，作为模特的汤叠披着衣服坐在桌子前，在他面前隔了一本古典名画集。
“我们算是情侣么？”调着颜料的清许侧头过去问了一句。
“就这样吧——”
对于擅自决定搬出画的小助理来说，馆长的反应平静的出乎她的意料。
“需要我再捐一幅来么？”旁边的清许笑着“这次我一定鉴定好。”
“唔——”汤叠走到玻璃前，伸手过去却找不到自己残留在上的温度。“好啊。”他面对着玻璃，笑的有些勉强“下次再画的话——我给你画一张吧。”
真是很不错的想法。
身后的清许点头，用如同宣誓一般的口气
亲爱的，我爱你。
永远。
玻璃前的那人收回温暖玻璃的手指，带着一瞬间的不舍，他扭头回应着：
我也爱你。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