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北延觉得太可笑了,姓严的这一家子人,是不是眼中只有李章锦的存在了?
那么大的一个活人都看不到?
他转过头,看着左边靠窗户的地方,厚厚的一堵人墙,额……
“你躲在后面做什么?”
话音才落下,一只纤细的手,从人墙之中冒出来。
“麻烦让让,麻烦让让。”
严皇后的眼皮不安地跳了跳。
人墙之后,是穿着素色长袍,脸上稚气未脱的七皇子李章锋。
李章锋原本就不大,尚未及冠,圆圆的脸上挂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傻乎乎的。
他忙不迭地小跑着来到墨北延的跟前,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礼:“十一皇叔,不是侄儿躲在后面,委实是武将们将我们全都挡住了。”
他在兴平帝几个儿子之中并不出挑,不似李章元那般高大魁梧,也不像李章钰那般风姿翩翩,更不如李章锦运筹帷幄,只能说是平平无奇。
加上母亲乃贤妃,品行是世家大族之中少有的不争不抢,而且贤妃乃独女,并没有给他足以依靠的舅父,顶多就是母族里出了好几个御史大夫。
但,谁会喜欢忠言逆耳的御史啊。
墨北延冷声道:“既然皇后娘娘不舒服,那便应该由皇子主持,至于是秦王还是七皇子,还得让百官来选。”
“墨北延,你是不是病糊涂了?秦王年长,怎么论资排辈也应该是秦王殿下。”
“也是,理应按年长的来。”
严怀没想到墨北延这么轻易地就松口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搞那么多事做什么。
他给了李章锦一个眼色:“秦王殿下,还不赶紧去主持大行皇帝的丧礼。”
李章锦正要上前,李章锋却鼓足了勇气,张开了双臂:“等,等等!”
李章锋其实怕的要命,身子都在颤抖。
他打小就被养护在母妃的羽翼之下,不争不抢的,也并不招惹厌,在没存在感的同时,自然也是没见过大场面。
就是围猎,也是年幼时候父皇会带着他,后来就渐渐不大搭理自己了。
他也知道,与皇位无缘,但今日他必须站出来。
他答应了皇叔,要拖时间。
“七皇弟,你这什么意思?”李章锦很不理解,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就连皇叔都开了金口,李章锋在这儿拦什么拦。
李章锋深吸了一口气:“不让。”
李章锦逼近了他一步,凶狠无比:“你非得要与本王作对吗?”
李章锋被吓得后退了一大步,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倒,竟当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众大臣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众所周知,七皇子窝囊,但也没想到这样窝囊。
就连御史们都面面相觑,感觉上前去扶一把,很丢脸呢。
李章锦心里忍不住暗笑,就这货色,也配与他争夺皇位,皇叔怕不是脑子进水了,押错宝了吧。
严怀嗤了一声,倒也没笑出声,只是看了一眼墨北延,压低了声音挑衅:“你眼光可不是一般的差啊。”
李章锋也可怜兮兮地望向了墨北延。
十几岁的年龄,还经不住事,他想要求助,可皇叔却被严首辅挡住了,他,他下一步该怎么做啊?
“七皇子没摔疼吧?”阎司灵忽然走上前,不由分说地就在李章锋的面前蹲下,紧接着,又握住李章锋的胳膊,“怎么一直坐在地上,别是被秦王殿下伤了筋骨吧?”
话音落下,李章锋觉得自己胳膊麻麻的,想要动一下缓和下,可却发现自己的胳膊竟然动不了了。
“皇婶,我,我胳膊好像不行了,呜呜呜……”
他眼泪啪嗒一下就落下来了。
说哭就哭,倒是一个本事。
“秦王殿下,你也太心狠手辣了吧,且不说陛下驾崩之前是否立了遗旨,就是立贤立长,你又能挨哪个边?”
李章锦莫名其妙地被扣了一盆屎:“本王可什么都没有做呀!”
他气急败坏,明明李章锋是自己摔下去的,而且屁股着地,怎么会伤到胳膊。
还有,刚刚摔下去的时候,也没听李章锋叫唤,阎司灵才上前,就疼了?
他才不信这个邪,走到李章锋的跟前,俯身就去拽他:“你给本王起来。”
阎司灵暗暗在广袖之中捏了个诀。
李章锦才拉扯住李章锋,李章锋就嗷嗷直叫起来。
“哎哟有!我的胳膊!我的胳膊!皇兄要杀我了,救命啊——”
御史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上前当下李章锦:“秦王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阎司灵趁机道:“还不赶紧宣太医赖,是想看七皇子被疼死么?”
等着人去请御医了,阎司灵才继续质问李章锦:“怎么着,秦王殿下是要当着大行皇帝的面儿,手足相残吗?”
“本王没有,你休要胡说!”
“你没有?”阎司灵哼了一声,“那你舅父凭什么要这般欺辱我家王爷?”
忽然被点到名的严怀莫名其妙地转过身,指着自己:“本官如何欺负他了?”
再回头,就看到墨北延一副病殃殃的模样,软软地靠在金漆龙纹柱子上,还不断地咳嗽:“咳咳咳……阿灵,快,快过来扶下为夫。”
严怀和李章锦相互对视了一眼,要不是他们脸上还火辣辣的,都要怀疑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了。
可偏偏御史台那伙人,竟然纷纷提笔,还口中念念有词。
“秦王不顾昔日之情,于大行皇帝之前,残害手足,其心可诛!”
每一个字,对于李章锦来说,都是致命的。
他咬牙切齿,可在没登基之前,完全拿御史台毫无办法。
这群老登。
很快宋御医就来了,先是给李章锋诊治了下:“呀!七皇子怎么搞的,怎么两条胳膊都脱臼了?”
李章锋甩着毫无力气的两个胳膊,就像在甩两根藤菜:“皇兄看我不顺眼,卸了我的胳膊。”
李章锦:“……本王没有!”
“你有,你有,你就有!”
李章锦的拳头都捏紧了,他才要往前一步,御史台的一众大夫齐齐上前,手中的笔墨誓要将他的恶行落在史书上。
“还有本王妃。”阎司灵也不客气地补火,“本王妃原本是老老实实地遵循礼法,准备在王府守着,静等安排的,可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是几个意思,竟让禁军来抓本王妃,搞不好就是想用本王妃来要挟我家王爷的!”
御史们越写越得劲,还让礼部立刻准备纸,他们随身带着的都不够了。
严皇后感觉自己被做局了,可又不知道被谁做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