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司灵看着自己的掌心，不管如何凝神聚力，都无法催动鬼力。
“想要他活吗？”
沉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沙哑得仿佛被砂纸磨过，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阎司灵警惕地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任何声源。那声音像是直接钻进了她的脑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让她头皮发麻。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目光死死锁定着光圈中的墨北延：“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回应她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以及那股依旧在空气中弥漫的沙哑余音，仿佛刚才的问话只是她的幻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声音再一次响起来：“阎司灵，有兴趣赌一局吗？”
“赌什么？”
“我已让他陷入沉睡，在他的梦境之中织出一片虚幻，你若敢只身入局，将他唤醒，那就算你赢。”
“赌注是什么？”
“你输了，我将收回你所有的记忆。”
“那我若是赢了呢？”
“你不是想要心脏吗？”
“成交。”
阎司灵的话才刚刚落下，就感觉到身子轻飘飘起来，紧接着一道亮光闪过，黑暗的湖底又重新回归了平静。
厉温平静地漂浮在不远处，凝视着刚刚发生的一幕，接着便头也不回地上了岸。
湖水之中，那只巨大的眼睛缓缓上升，可当浮出水面时，却化作了一团黑色的影子。
“你不服？”
沉闷而低哑的嗓音，极具压迫感。
厉温立刻跪下：“不敢。”
“不是不服，只是你赢不了她。她和墨北延之间，有牵扯，她能闻到墨北延身上的气息，就算相隔天涯海角，她也能找到他的。”
不然，在这个幻境之中，他们就能成功了。
“找到又如何？”
“找到她就能唤醒墨北延了，你当真要把心脏给她吗？你明明知道，那颗心脏一旦回归到她身体里……”
厉温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叹了口气。
“老大让我来看着她，就是不想她拿回心脏，你们既然能抹杀掉她一次记忆，为什么不能再抹杀掉一次？”
“若她不是心甘情愿把记忆拿出来，三百年后，又会发生现在的境况，你应当知道，地府必须安定。”
厉温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黑影子倒是大方，知道厉温有事想问：“问吧，今日你所有想问的，我都知无不言。”
“轮回路堵塞，地府要爆炸，归墟的老神仙，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局？”
“对。”
“我不明白！”
厉温不能理解。
阎司灵不过就是三百年前被天道选中的一个阴官而已，就算她陨落了，和上一任转轮王一样处理就好了。
他们哪一个不是这样来的？
“你不需要明白。”
“我……”
巨大的压迫感，打断了厉温的质问。
他甚至都无法站立，竟生生地被强悍的力量压制到跪下。
他想要起来，可两个肩膀上，好似压了上万吨的东西，差点他就要被压趴下了。
黑影子岿然不动，就像一座巍峨的黑山，任凭周遭气流如何激荡，身形始终稳如磐石。
那只隐在暗影中的眼眸，此刻仿佛化作了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丝毫波澜，却透着令人心悸的威严。
厉温跪在地上，牙关紧咬，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每一次试图挣扎，都会引来更沉重的压力，骨骼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仅仅是无意识散发的气场，就如同天地法则般不可抗拒，让他所有的反抗都显得渺小而可笑。
这，便是天道的力量！
“楚江王，你是在反抗我吗？”
“是！”
厉温猩红了双眼。
他努力地想要抗拒，可在天道的面前都是徒劳。
天道觉得很有意思：“阎司灵不愧是被我选中的人，不过三百年，你，和你们地府的阴官们，或多或少的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闭嘴！”
“秦广王让你看着她，可你又做了什么呢？”
“闭嘴！我让你闭嘴！”
厉温想要挣脱这样的束缚，他渴望自由，他渴望不被人操控的自由，可所有的阎王都不是自由的。
除了……
阎司灵！
起初他固执地不喜欢阎司灵。
因为只有她能在地府里不守规矩，老大还什么都不管，但很快他就发现了。
阎司灵和他们一样，都是没有心脏的，但阎司灵不止没有心脏，更没有记忆，她是什么时候死的，生前是做什么的，只有秦广王知道。
可秦广王的嘴巴，跟上锁了一样，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我楚江王执掌地府刑法千年，何时受过这等屈辱！即便你是天道化身，也休想让我屈膝臣服！”
话音未落，他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地面，却依旧死死瞪着那道黑影，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燃烧的怒火与不屈的意志。
“你想掌控他们，我不管，可你休想掌控我！”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股决绝的气势点燃，原本凝滞的气流开始疯狂翻涌，卷起地上的碎石与尘土，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旋转的灰黑色气旋。
轰轰轰——
云层之中，满天雷电交织。
紫青色的电光如同苏醒的巨龙，在厚重的云层里穿梭嘶吼。
数十道天雷落下，重重地砸在了厉温的身上。
沉闷的气旋越转越快，裹挟着厉温喷溅的血珠，在他周身凝结成暗红的光纹。
此刻的地府，也罕见地出现流星雨。
好些没见过世面的小鬼都跑出来，大声地欢呼着，就连判官也看了好久的稀奇，对满脸愁容的秦广王道：“好久好久没有看到过流星了。”
秦广王神色凝重，回头看了一眼孽镜台：“是呀，三百年了。”
只有阴官陨落，才会有流星。
判官并不懂个中道理，只是笑着和牛头马面一同出去。
秦广王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走到案前取下放置了三百年的锦盒，从里面取出一枚染血的玉佩，然后放到了孽镜台前。
孽镜台上，很快就出现了画面……
在看到阎司灵那张脸时，他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便意识到。
陨落的阴官，只有……厉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