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宰相千金，入宫十年，受尽宠爱，琴瑟和鸣。
可到了最后，皇帝却下旨以谋反罪杀了我的三族，他搂着他的白月光，情意绵绵，却在我面前放下一杯毒酒。
“宰相已除，念我们十年夫妻，你就体面的去了吧。”
“朕爱的是栖梧，你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为了制衡朝政朕已经忍耐了十年了。”
我却抬起了头，与他怀中的白月光眼神对视，相视一笑。
是啊，宰相的仇已经报了，陛下您也该殡天了。
1
我看着和我面容极为相似的栖梧冷笑一声，十年了那怕我费尽心思得了子嗣，也还是走不进皇帝的心。
皇帝自我入宫起，就对我百般宠爱，千般照顾，原来也只是为了那张相似的脸。
不过，幸好我诛杀宰相夫妻的目的达到了。
幼子李昭不知怎的从宫女太监手上跑了出来，竟然跑进了这冷宫。
“阿娘，我不要你死，呜呜呜呜……”李昭不过4岁，在我怀里哭得不成样子，死死抓住我的衣襟不肯放手。
栖梧眉眼与我肖似，却自带江南女子的温婉，书卷气十足：“姐姐，你便放心地去了吧，昭儿我自是会当亲生子待的。”
反而我这个从小娇养的相府千金，显得那样浅薄恶毒。
一旁的侍卫拉开我和昭儿，嬷嬷则拿起那杯鸩酒，就往我嘴里灌。金钗散落，批发而立，哪里还有一国之母的仪态。
“栖梧，你不得好死！你也是阿爹的女儿，你怎么能如此恶毒？”
皇帝搂紧了栖梧，眉头一皱：“身为贵妃如此不成体统，疯癫至此，把她给我压入地牢，听候发落。”
“亏的栖梧说让你喝下慢性毒药，好与那丞相夫妇最后一聚，谁承想你如此恶毒！”
栖梧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好不怜爱，“女儿？贵妃娘娘您还真是喜欢说笑。您是丞相府家的千金，我不过是一个卖唱的清倌罢了。之后又承蒙尚书大人不弃，才成了养女，怎么会是丞相家的女儿。”
“丞相大人可是谋逆大罪，妹妹可不敢。”
昭儿被嬷嬷抱住，怎么也挣开不得，一张小脸满是泪痕，一直喊着阿娘。
我莫名想起了话本子上的剧情，栖梧是那真千金，我便是那假千金。
是啊，那样恩爱的阿爹和阿娘却也有着那样脏污的过去。
阿娘多年无子嗣，多少大夫看了也只是摇头。阿爹那样情深的人，也终于忍耐不住，又唯恐阿娘发难，只得在外养了个外室。
栖梧便是那外室的亲生女，可惜这外室早早被阿娘发现了踪迹，只等她生下孩子，便让她死在这生育中。
可恨奴仆竟然为了自家女儿能够过上好日子，竟然用了狸猫换太子之法，栖梧送了出去，却将自家的女儿送进了丞相府。
外室自然是早早咽了气，受尽磨难，不知道去了那个乱葬岗。
阿爹本就是当那外室跟个玩意似的，不过是责备了阿娘几句，又重归与好了。
两人还是那个令人称羡的神仙夫妻。
鸩酒入喉，胸口如火烧般灼热，晃眼间还能看见昭儿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栖梧得意的笑容，以及皇帝那难以言说的表情。
人人都说我是妖后，惑乱后宫，狠毒异常，皇帝专宠十年，却不过是那真正相府千金的替身罢了。
我被关在了阿爹和阿娘牢房的对面间，那两人一夜之间白发尽生，瞧见我也进来了，老泪纵横，悔不当初。
2
我是宰相千金，宰相夫妇恩爱无比，家规森然，自然也是没有妾室。我便是他们唯一的掌上明珠，受尽宠爱。
听闻我出生之时便费了不少功夫，四个稳婆都护不得我阿娘，所以阿娘对我这幸幸苦苦得来的孩子是分外疼惜的。
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
我的阿爹和阿娘纵然那样怜惜疼爱我，还是早早开始为我找寻合适的夫郎，却也处处瞧不上人家儿郎。
“我家囡囡呀，必然得选个好人家才是。”
紫阳侯的独子天人之姿，却也被阿爹阿娘嫌弃。
“紫阳侯的独子皮囊虽好，但也是个纨绔的，整个京城谁人不知？”
左一个尚书郎家的次子流连花丛，不行；右一个骠骑大将军家的大儿子是个榆木脑袋，也不是个好归宿。
我则是到处招猫逗狗，寻常女儿家的女红不甚熟悉，更不用说什么琴棋书画了，阿爹和阿娘说我自小就不爱这些，不知请了多少先生也不得其法，索性便随了我的意。
那紫阳侯的独子宋承我是认识的，当真是芝兰玉树，昭昭如朗月，比起龙座上的天子更显风华。
可惜我却再也不能见他一面了，因为阿爹和阿娘送我入了宫。
我整整哭了一晚上，世家大族们从来都是相互结亲，甚少入宫为妃。我不明白那样疼爱我的爹娘怎么会送我入宫呢？
望着窗外的合欢花，我想我再也见不到我的爹娘了。
宫中无子嗣者，帝王崩，则陪葬于皇陵。
可人人都知道，皇帝有一位白月光，名唤栖梧，取凤栖梧桐之意。
我与她最为相似。
阿爹和阿娘那样娇宠我，难道只是为了送我入宫吗？
3
我贵为相府中的千金，千般娇宠长大。
阿娘对我极好，我不爱念书那便不念；我不爱女儿家的规训，那便随心所欲。
比起别家女儿常常受着约束，我倒是能到处游耍。
可是阿娘生了病，每每发病我便要受伤，堂堂宰府千金手指粗粝，背上是令人心悸的鞭痕，翻着白肉，渗着红血。
有时失了心智，甚至会拿针刺穿我的手指，我能从阿娘的眼中看中浓浓的恨意。
可我难道不是阿娘的孩子吗？
这伤总是好了又坏，好了又坏。可阿娘却也是真正的疼我的，每每生完了病，便抱着受伤的我在佛堂祈福，总是会帮我擦眼泪，可阿娘的眼泪也总能掉落在我的脸上。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她总是会为我祈福，祈祷佛祖保佑我。我很爱阿娘，可是我也很怕疼，向阿爹哭诉，让大夫帮阿娘看看。
阿爹但笑不语，只是摸着我的头，随后又给了我几件铺子和首饰。我身上穿的戴的，哪样不是京城世家小姐中最好的。
小小的我只是仰头看着他，突然有种绝望的幸福，阿爹和阿娘一定是爱着我的吧，不然怎么会给了我那么多呢？
家中还有我的奶娘，年纪与阿娘相仿，却老态尽显，早早就有了白发。她总是站在我的身后，眼神哀婉，像是受过什么委屈。
阿娘生完病之后，奶娘就帮我擦药，她也总含着泪，可她的泪比阿娘烫得多。
“阿……，奶娘对不住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清儿，奶娘对不住你啊……”
小小的我不懂，大人怎么都喜欢抱着我哭呢？
大人都很奇怪，阿爹也是。他虽然疼我，但却很少与我相处，总是微笑着摸我的头，仿佛能永远温柔下去。
他倒是和紫阳侯的独子相谈甚欢，那样欢喜的模样是我从未见过的。
阿爹和宋承谈论《战国策》，谈论兵法，谈论《尚书》，却让我到处去玩，不用想这些无趣的玩意。
府里的嬷嬷侍卫奴仆们，也总带着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家生子里有几个人，甚至会拿石子打我。我的阿娘像是不知道这些事情，有好几次我要么是被关在了冰窖里，又或者是那处的黑屋子里。
家里的奴仆总是带着那样仇恨的眼神，就好像是因为我破坏整座相府的幸福一样。
那些王孙贵女也因为我举止言谈甚是粗鲁，不愿与我游玩。
可是阿爹和阿娘说了，我是全天下除了公主之外，最尊贵的女儿，我想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阿爹和阿娘从来不会带我去上元节，有时候我瞧着寻常人家的儿女都会牵着父母的手，去放花灯，许下对来年的期望。
阿爹和阿娘从来不会这样，他们只会相伴许下愿望，求取下一世依旧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
我住着相府里最好的地方，无数家铺子，商会和数也数不清的珍宝异物。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整整16年，栖梧出现了。
她满身伤痕，晕倒在了沈府门前，连发了七天的高热才悠悠转醒。
栖梧手上一直紧紧攥着一块玉佩，就算自己满身灰尘，但那块玉依旧润泽。
而从小照顾的我的奶娘因为犯了府中的规矩，被打了好几十鞭子直接被送出了府，我看见她的时候，奶娘已经不成样子了。
那个哭着为我擦药的奶娘还是去世了，府中张灯结彩说是为了迎娘娘回府省亲，可只有我知道那是因为真正的相府千金回来了。
我一个人在乱葬岗里默默站了良久，不知道这里埋葬了多少的孤魂野鬼，如今我最亲的奶娘也死在了这里。
阿爹可忙了，不敢承认栖梧的身份，唯恐毁了她的名声，竟然让她一个清倌身份的人成了尚书大人的女儿。
他们对栖梧可好了，可阿爹和阿娘怎么会偏心呢？
为了这些，从来都是自诩清流的阿爹竟然开始与那些朝臣虚与委蛇，许下一个又一个的承诺。
栖梧才像在相府长大的千金，她饱读诗书，一言一行皆有气度，让阿爹好生满意。
阿娘也欢喜的不得了，放下手上的木鱼，开始真正的做起了母亲。这样温柔的话语我只在佛堂那些个冰冷的夜晚里才能听见。
“阿娘想过了，何必为着那些过去的事情如此执着呢？这京中世家大族，那个没有妾室？”
“更何况，你的阿爹自那以后再也没什么风波了。阿娘想着还是好好对待栖梧，你也对栖梧好些好么？”
回家省亲的夜晚，我一个人坐在自己还未出嫁时住的闺房，房间早就落灰了，没有人打扫过。
我想着阿娘的话，骤然想起了那年在冰窖的日子，宋承一个人从宴会的人群里面跑了出来，到处找寻我的踪迹，把我从冰窖里救出来的时候，顺手还把自己求得平安符递给了我。
“早知道应该早早给你的，不然你也不会不平安了。”
而此时本该是宴会主人的栖梧也站在门外，带着些隐忍的意味。
“姝儿，你确定要这样吗？她们看着人还不错，我是说对你。”
你瞧外人眼里，我的阿娘和阿爹对我多好啊。我是不是应该知足呢？
“你知道吗？我的奶娘死了，她那么疼我，却死在了乱葬岗。”我抹去了红木柜子上的灰，奶娘应该是早就被关了起来了，寻常日子她是一定会替我细心擦拭的。
“你呢？皇上现在做梦都会念着你的名字，看来多深情。”
栖梧咬着牙，升起一股恨意，“他害死了子恒，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