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民县,武安侯府。
仆人们正在不断忙碌,拆除着侯府门前挂满的缟素。
侯府外的附近街道,徘徊着不少百姓瞩目观望。
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从墓地回来的纪新,沿街走过,惹得许多人的注意。
但,纪新目不斜视,毫不在意。
一身麻衣的纪新,直奔侯府。
回了房间,招呼着绿萝送来了热水。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素白常服。
又嘱咐绿萝安排了一顿丰盛的饭食。
纪新招呼着绿萝一起,饱餐了一顿。
待得吃饱喝足,由得绿萝张罗着收拾了残局。
纪新捧着刀,坐在内堂。
“所有丧葬费用,都结清了吧?”
纪新吹着热茶,随口询问着绿萝。
“都已经结清,分文不欠的。”
绿萝颔首应承,很是小心。
“府中的银钱,都理清了吧?”
纪新呷了口茶,再度询问。
“都已经理清,合共黄金六百四十两,白银七万六千两,铜钱三十万贯。其他玉器书画等名文古迹,未曾清算。”
绿萝掏出账本,对照着账本逐一回答。
“侯府的家底,倒是颇为殷实呢。”
纪新嗤笑了声,内心也是颇为震撼。
他知晓侯府家底殷实,但不曾想居然如此殷实。
“将侯府所有下人,全都唤来吧!”
纪新放下茶杯,嘱咐着绿萝。
“啊?”
绿萝一怔:“世子有什吩咐?直接嘱咐奴婢,奴婢代为传达即可啊。”
“没什么特别的吩咐,绿萝姐姐,就将人都招呼来吧!”
纪新淡然道:“另外,你带两个人,去库房带些银钱前来。”
还带银钱?
绿萝心中一紧,隐约意识到了状况。
“世子是要遣散他们?”
绿萝神色变得惶恐。
“留得他们,已无意义。”
纪新也没隐瞒自己的心思,对待绿萝,他还是信得过的。
这是他真正救回来的人。
侯府的其他人,却都是纪雄蓄意安排。
因此,如今纪雄态度坚决,想要困缚他。
那么这些仆人,也都没有留着的必要。
更何况,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牵涉很大。
他也不想因此,而牵累旁人。
面对着纪新的蓄意,绿萝沉默了下,最终还是没有规劝。
她起身离去,将纪新的意思传达了下去。
侯府数百仆人,不敢怠慢,纷纷诚惶诚恐地朝着内堂汇聚而来。
几名壮仆随同绿萝,去了库房,抬来了几箱白发发的银两。
“绿萝姐姐,你给诸位算算,每个人的工钱。无论家仆,或是奴仆,领了工钱,便收拾行李,离开侯府。”
纪新大马金刀的坐着,宽厚的佩刀收归入鞘,放置在他的膝盖间。
此番淡然的招呼落下,引得满堂汇集的仆人们纷纷哗然。
一个个皆都惶恐不安,不敢置信地看着纪新。
他们许多都是在侯府兢兢业业多年的,却不想今日居然会被纪新辞去。
甚至,其中包括部分追随纪雄,从边塞迁徙进京都的贴心家仆。
“世子这是打算裁撤我们吗?”
“世子,我们何错之有?世子却要裁撤我们啊?”
“求请世子开恩,留下我们吧!”
“世子,奴才祖辈侍奉侯爷,兢兢业业,未有过错,世子不能裁撤我们啊。”
“是啊!世子,我们举家从边塞迁徙而来,于京都无依无靠。离开了侯府,就没了去处啊。”
满堂家仆,纷纷跪伏下来,想要恳求纪新开恩留情。
然而,纪新早已厌倦,压根儿懒得理睬。
“拿了钱,走人!”
纪新的答复,很简单。
“世子,不可!”
“世子,万万不能如此做啊!”
“世子,奴才忠心耿耿,世子不能这样随意摒弃我们。”
“世子,我们要求见侯爷,请侯爷开恩……”
许多家仆还想抬出纪雄前来,要挟纪新。
但,纪新却是充耳不闻。
“铮!”
直接干脆利落地抽出了佩刀。
“哆!”
随手一抛,佩刀飞射,稳稳地插在了家仆群前的地面。
明晃晃的刀身,映照着门外的光亮,显得璀璨夺目。
“想留下的,也可以!留下人头,留下命!”
纪新冷然的声音,在内堂回荡。
刹那间,满堂汇集的仆人们,无不肝胆俱颤,亡魂皆冒。
特别是跪在最前面的一排,更是只觉颈脖发凉,脊背发寒,毛骨悚然。
“不愿留下的,支付双倍工钱。两个选择,诸位随便选。”
纪新拄着刀鞘,神色幽幽地环顾着满堂仆人。
这般姿态,让得众仆人再不敢轻言半句。
“绿萝姐姐,算账!”
威慑下众仆人,纪新便是招呼起来。
绿萝不敢怠慢,慌不迭地结算起来。
循着队伍,挨个结算工期,支付工钱。
数百仆人,持续了许久。
从傍晚时分,截至深夜,才结算完成。
众仆人陆续离去,侯府已经变得格外冷清。
偌大的侯府之中,仅剩下纪新和绿萝两个人。
“绿萝姐姐去库房转转,看看有什么钟意的东西。若是有喜欢的,便都收拾着带走吧。”
纪新收回佩刀,看向绿萝嘱咐道。
“世子也要撵奴婢走?”
绿萝错愕,一脸茫然:“世子,奴婢是忠心世子的呢。”
“我知道。”
纪新颔首,看着绿萝轻笑:“绿萝姐姐是侯府之中,除忠伯之外,我唯一能够信任的人。绿萝姐姐的忠心,我自然不会怀疑。”
“那……那世子还要撵走奴婢,是何道理?”绿萝懵了。
“因为啊……”
纪新扛着佩刀,环顾着富丽堂皇的侯府,淡然轻笑:“明日过后,这座侯府就将不复存在啦。”
“世子这是……”
绿萝诧然,惊得无以复加。
“走吧!带些银钱,换个地方,觅个良家也好,择处营生也罢,从此莫对世人提,武安侯府的任何事。”
纪新看着绿萝,正色叮嘱:“这是为你好!”
绿萝脸色煞白,惶惶难终。
“去吧!速度快些!挑些方便携带,方便藏身的东西。”
纪新告诫了声,便不再逗留,转身离开了内堂。
一路弯弯绕绕,去了酒窖。
从中搬出了一坛又一坛的窖酒。
纪新扯开封盖,尝了一口,只觉辣喉。
随即双手各提一坛,沿着侯府走廊,一路淋浇。
不一会儿,侯府之中,遍地酒气。
时值黎明,酒窖所有的窖酒,都被纪新倾泻一空。
偌大侯府,遍地酒气,熏人至极。
“世子!”
回到内堂,绿萝已经收拾好了包袱。
更也是做了乔装,换了女儿身,装成了男子。
“走吧!”
纪新挥挥手,神色平静。
绿萝含泪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最终才恋恋不舍地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送走绿萝,纪新取了一张弓,一壶箭。
准备了一支火把,一团棉絮。
提着这些东西,纪新一跃而起,几步攀登跃上了屋顶。
看着东方天际,泛起的鱼肚白,借着微弱的黎明光彩,纪新张弓搭箭,将裹满棉絮的箭头在火把点燃。
“咻!”
倏然间,燃烧着的箭头飞射而出,扎进了布满酒水的侯府各地。
“轰!”
不一会儿,辉煌富丽的武安侯府,四处燃烧起了熊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