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返侯府的路途,早已经不成模样。
沿途遍地狼藉,残枝断叶铺盖倒塌,将回程的官道掩盖阻挠。
不少地方更是沉陷垮塌,路基毁坏。
再加之大雪纷飞,历经忠伯他们的战斗影响,这条路径区域一片静谧。
虫蚁鸟雀的鸣叫,都是销声匿迹。
唯有漫天飞雪,飘飘洒洒。
纪新迎着雪花,抱着忠伯,一言不发,步履平静地返程。
即便前路曲折,不便行走,却也是没有阻挠下他。
一路走了很远,周围都是悄无人烟。
直到临近安民县时,前方才出现密密麻麻的人影。
这些人皆都神色匆匆,火急火燎。
但,在看到纪新横抱着忠伯回返时,却都是纷纷停下了脚步。
一个个皆都神色骇然,眉头紧锁,脸色凝重地注视着纪新。
纪新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却是浑不在意。
横抱着忠伯,一路南下。
沿途遇到的人们,皆都纷纷让开了道路。
行注目礼,目送着纪新与忠伯离去。
待得纪新走过,他们便是在纪新身后汇集,形成了浩瀚的人潮,亦步亦趋。
在看到前方道路不畅时,更有人挺身而出,不顾刺骨的寒意,将倒塌的树木搬离开去。
目睹这一幕,不少人纷纷开始效仿。
纪新回程的道路,变得平坦起来。
一路回城,直奔侯府。
沿街早已挤满了闻讯而来的人,看着纪新的模样,许多人都是忍不住悲愤交加。
但,看着纪新一言未发,面无表情,人群却也只能将这份悲愤,死死压抑,不敢声张。
终于,下午时分,纪新抱着忠伯,回到了侯府。
“世子!”
绿萝早已等候在侯府门后,看到纪新归来,慌不迭地迎出门来。
“忠管家……”
看到纪新横抱着的忠伯,失去了声息,没了动静,绿萝顿时捂着小嘴,一脸惊悸。
纪新却是波澜不惊,停下脚步,微微扭头,无悲无喜地看着绿萝询问:“能不能帮我……布置灵堂?”
“好……好的……”
绿萝慌张地连连点头,然后转身便跑。
提着裙裾,朝着府外的集市飞奔而去。
目送着绿萝离去的背影,纪新没再说话,登临台阶,跨入了侯府门庭。
侯府大门早已打开,沿道都是沾满了侯府家仆。
看着纪新抱着忠伯归来,这些家仆纷纷跪伏在地,不敢动弹。
纪新却是目不斜视,横穿而过,径直走进了侯府前厅。
将忠伯放置在太师椅,纪新搬来两张方桌,拼凑成了一张长桌。
再去取来绸缎,将长桌铺垫。
然后才将忠伯的身体,放置上去。
又去打来热水,取来丝帕,帮忠伯擦拭着浑身血迹。
忙完这一切,天色已经黄昏。
外面的雪,已经越下越大。
街道,屋面,树枝都是变得白茫茫。
这时候,绿萝披着一身雪花,气喘吁吁的返了回来。
在她身后,跟着一群人。
或抬着上好的楠木棺材,或挑着祭祀用的冥纸。
或背着香烛油蜡,或抱着白绸绢帛。
这些人鱼贯而入,进入侯府前厅,在绿萝的指挥下,迅速忙碌,将灵堂布置起来。
“世子,这是寿衣……”
绿萝捧着一套玄黑色万寿纹寿衣,小心翼翼地靠近纪新。
盘坐在地的纪新起身,接过寿衣,毫不避讳地给忠伯换上。
然后在棺材铺的伙计们帮衬下,将忠伯放置进了楠木棺材。
灵堂也是在这时布置了出来,满堂缟素,一片白色。
跟堂外的雪花呼应,显得格外的清冷。
“有麻衣吗?”
纪新重又坐在了棺材前,一边往刚刚点燃起来的火盆里扔着冥纸,一边头也没抬的询问。
“有!”
绿萝急忙应承,小跑转身,去一处竹筐中翻找出一套崭新的麻衣递给了纪新。
纪新也不避讳,褪下浑身锦衣华服,换上了麻衣。
绿萝将纪新褪下的衣服收起,送去了偏房。
再回到前堂,穿上了麻衣,跪在了纪新的身后。
灵堂右侧,被清理了出来。
送葬队已经开始摆起了阵仗,吹拉弹唱,哀音绵绵。
武安侯府,陷入了悲戚的氛围之中。
安民县城,则是陷入了静谧。
世人沉寂,百姓缄默。
时渐推移,安民县的变故,也是迅速传递开去,京都府家喻户晓。人尽皆知。
瑞京城,各大党派,也都是陆续收到了消息。
无论阉党,或是仕林党,清流党,宗族党人物,皆都是纷纷震动,倍感骇然。
闻询的人们,惊叹妖族胆大包天之余,更也惊骇武安侯纪雄的心狠手辣。
居然坐视妖族,残害自己麾下强将。
忠伯的存在,看似微不足道,实则朝堂各党人物皆都尽知。
镇妖军旧部人物,昔年威震北原的大靖宣威将军。
更是名列大靖地榜的武道强者。
无论哪个身份,都堪称悍将之列。
放在任何势力之中,都是足以称尊做祖的。
若是开宗立派,其门派势力都是足以跻身一流。
这样的人物,纪雄居然任由妖族肆虐,将之残害。
如此冷漠无情,简直是丧心病狂。
“堂堂武安侯,何至于沦落至此?”
“天下屈指可数的归元境人物,天榜宗师,怎会如此卑躬屈膝,曲意逢迎?”
“为了讨好阉党,逢迎妖族,竟然不惜坐视妖族肆虐,戕害自己麾下悍将。姓纪的就不怕麾下众叛亲离,四面楚歌?”
“他到底想要图谋什么?钱财?权势?美色?这些东西,他若想要,以他的实力,何至于如此卑微?”
许多人感慨之余,更也是纷纷疑惑,感到无法窥视纪雄的心思。
即便是宰相霍渊这样的老狐狸,都是深陷茫然,思虑无果。
以至于,世人皆对武安侯纪雄生出了忌惮,与更强烈的敬畏心。
一个连自身麾下强将都敢杀的人,天下还有什么人是他不敢杀的?
一个丧心病狂,不择手段的人,谁又敢轻而易举地冲撞他?
一时间,仕林党、清流党、宗族党人人自危,心绪不宁。
而相较之其他各党的紧张不安,阉党之中却是笑声不绝,开怀不已。
以秦松为首的阉党成员,无不抚掌称赞,志得意满。
“闫忠那个狗东西,早该死了!死得活该,死得不冤!”
胸缠绷带,脸色煞白的安世伟,此刻咬牙切齿,一脸地痛快之色。
那般表情,仿佛大仇得报一样。
满堂众人闻言,纷纷看着安世伟,爽朗失笑。
“这一次,纪雄的名声,将彻底坏了。往后再想独善其身,便没了机会。唯有紧靠咱们,彻底沦为咱们的刀兵。”
秦松呷了口茶,得意一笑,随即看向李奉贤招呼道:“奉贤,且去安排酒宴。今夜,咱家要论功行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