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反应?”
瑞京城,兵部官署,纪雄一边调动着沙盘中的军旗,一边随口询问着徐瑞。
“世子?”
徐瑞疑惑了下,随即轻轻摇头:“没反应。”
“没反应?”
纪雄微微抬头,瞥了眼徐瑞。
“确实没反应,很平静,看不出什么异常。”
徐瑞耸了耸肩,显得很无奈。
“呵……”
纪雄顿时轻笑了声:“看来,本侯倒是小看了他。”
“我们早就说过,世子的心性,跟你很像,特别是这种犟性。”
徐瑞微微勾嘴,毫不避讳地轻笑。
纪雄飒然,没再言语。
徐瑞沉默了下,反倒是看向纪雄询问:“侯爷就这么确定,如此作为,世子就肯离开京都?”
“他若真像我,像年轻时候的我,那他就不会忍。”
纪雄捏着沙盘中的军旗,头也没抬的回道:“他若不忍,便必然得走。”
“侯爷就不怕世子投效仕林党?”
徐瑞挑眉,很是狐疑:“世子跟仕林党之间,走得可很近呢。”
“呵……”
纪雄闻言不屑地嗤笑了起来:“你们皆都说,他很像我。但如今种种假设,却都完全不似我。”
这……
徐瑞苦笑摇头,无言以对。
“盯紧他吧!”
纪雄也不再言语,只是嘱咐了声,便是继续沉浸在沙盘之中。
徐瑞知晓多说无益,便也不再逗留。
果断转身,领命离去。
……
时间飞逝,转眼数日。
这段时间,武安侯府,一直都很平静。
除了哀乐阵阵,便没了其他动静。
但在瑞京城之中,朝堂之内,却是局势跌宕,起伏不定。
闭关的皇帝,在群臣呼唤之下,暂时出关,召开朝会。
朝会之中,阉党以秦松为首,提出谏言,为进驻京都的妖族精锐,求取朝堂职务。
此番谏言,引得许多朝臣接连反对。
阉党据理力争,不肯罢休,朝堂掀起了激烈的争议。
但,这样的争议,并未持续多久。
仕林党以刑部尚书曹淮为首,当朝赞同并力挺阉党的提议。
这样的态度,迅速引得满朝热议,群臣哗然。
阉党上下都是不可思议,感到匪夷所思。
这样的状况,俨然是不合常理。
果不其然!
阉党成员还没来得及兴高采烈,曹淮便是再度谏言。
妖族既然入驻朝堂,那便是靖国臣属,天家子民。
妖族血裔,理当接受靖国监察。
于是,曹淮顺势谏言,要求皇帝开设新的衙门,监察妖族。
此举谏言,自然引得阉党上下积极反对。
监察之责的职权,如今归属监察司。
而监察司的权柄,正被阉党把持。
若是朝廷重新开设新的监察部门,那不是变相地分配监察司的权柄?
这般变相削弱阵营权柄的事情,阉党成员岂会赞成?
秦松更是当朝悸哭,跪地向皇帝殷弘哭诉,声称各党这是排挤于他。
皇帝殷弘宠信秦松,不忍宠臣受委屈,也为平衡朝堂局势,便是当场推拒了仕林党的谏言。
但,清流党成员却是适时出面,向皇帝提出,此番借着监察妖族的机会,顺势提出监察天下。
仗着以示公允的借口,请天下诸势力协同。
不仅可以敲打妖族,更可以提升皇室威仪,加强皇室权柄。
如此劝告提出,皇帝殷弘顿时思索了起来。
怀揣着这样的目的,殷弘不禁当朝询问了群臣的意见。
却不想,仕林党,宗族党,清流党,以及素来中立的钦天监与天书院这些人物,竟然都是纷纷赞成。
除却阉党成员之外,满朝群臣,几乎纷纷呼应。
大势所趋之下,殷弘不便回绝,遂同意了下来。
新衙门的成立,相关祖制,按照规矩则交予了礼部及吏部操持。
秦松眼见着大势所趋,争辩不过,只好加入其中。
于是,顺水推舟,自告奋勇,向皇帝殷弘谏言,新衙门开设,各部成员难以调拨,或可从军中筛选将士,以尽快搭建新衙门,尽早为天家效死命。
这个谏言,出发的初衷不错。
殷弘也是希望秦松负责盯梢,继续履行监察百官的职责。
便是爽快地赞同了秦松这个宠臣的谏言。
于是,兵部顺理成章,也是跻身进入了新衙门祖制的安排阵容。
军中将士的调动,军籍迁徙,都是必须经过兵部加盖印章的。
而如今的兵部尚书纪雄,世所皆知已经投效了阉党。
朝会至此,本该结束。
但,宗族党成员忽然谏言,当朝为镇妖军旧部,原大靖宣威将军、骑都尉闫忠请封。
请封的借口,则是声称闫忠呕心沥血,为国尽忠,恪尽职守,于北原边关据守妖族十余年,功勋赫赫。
如今妖族臣服,人妖共处。
妖族进驻京都,却因过往仇怨,联袂袭击闫忠,导致闫忠身故。
希望皇帝殷弘能够顾念闫忠过往功绩,并顾及人妖和睦,追封闫忠,以抚慰闫忠家属亲眷。
这样的要求,殷弘并未反驳。
毕竟是已死之人,追封又不会平添麻烦。
无非一个名声的宣扬而已。
于是,当朝宣布,追封镇妖军旧部,原大靖宣威将军、骑都尉闫忠为大靖忠义伯。
朝会至此,各大阵营皆大欢喜,再无异议。
群臣不再纠缠,缄默下来。
片刻后,朝会宣布结束。
……
在京都朝堂争议纷纭时,武安侯府却是平静无波,一如既往。
侯府灵堂,纪新席地而坐,面无表情,接连不断地向身前燃烧的火盆中丢着冥纸。
他的神色麻木,无悲无喜,看不出任何情绪。
绿萝瘫坐在后,不断地打着哈欠。
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都是一片浑浊。
眼眶下面,更是出现了明显的黑眼圈。
若不仔细辨别,怕都是会误以为她画着烟熏妆呢。
又到了午时时分,有仆人送来斋饭。
淡淡地饭香扑鼻而来,让得昏昏欲睡的绿萝,陡然睁眼。
麻衣遮掩的肚子,更是情不自禁地泛起了咕噜。
但,看着不为所动的纪新,绿萝咽了口唾沫,却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去吃吧!你不必如我这般。”
纪新不曾回头,声音平淡:“忠伯于我,如师如父,情深义重。但他于你,却无恩情。”
“可是,世子也是数日……米粒未进。”
绿萝声音怯怯,不敢高声。
“我有修为倚仗,不眠不休,身体扛得住。你却是弱女子,身体虚乏,不要与我相比。”
纪新一边撕着冥纸焚烧,一边淡淡劝告:“明日忠伯出殡,入土为安,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奔忙。”
“如今的侯府之中,我已经只有你能倚仗。请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帮我照办好忠伯的后事,好吗?”
绿萝闻言,抿着发白的嘴唇,怔怔地看着纪新。
此时的她,恍然察觉,眼前的世子,似乎变得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