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乾的惶恐惊绝,仿佛天塌了一般。
这不得不让窦桓为之惊疑。
但,他左思右想,反复权衡,觉得也唯有这样的状况,才值得如此大惊失色。
只有纪家小儿死在了刑部,才能让得他们生出天塌了的感觉。
纪家小儿是纪雄的唯一子嗣。
一旦身死,便意味着纪雄断后绝嗣。
毫不夸张地讲,这几乎算是灭了纪雄满门。
这样的事情,一旦被纪雄知晓。
从此往后,仕林党只怕再难平静,将会迎来纪雄的疯狂报复。
这种报复,将会以雷霆之势袭来,将会是毁灭性,灭绝性的。
一位天榜宗师的威慑,绝对是超乎想象的。
因此,想到这样的可能,窦桓哪怕作为从二品的朝堂大员。
也是忍不住地神情大变,肝胆俱颤。
纪新如果能够随便乱杀的话,朝中各派岂会坐视纪雄投效阉党?
天下世人,又岂会只敢围着武安侯府谩骂诅咒,而不敢直接聚众起义,杀进武安侯府去?
地榜十五的奔雷虎闫忠固然强悍,但再强的老虎,也架不住一群饿狼。
天下心劫境的强者人物,可不在少数。
即便未曾名列地榜,当人数汇聚到一定程度,耗也能耗死闫忠。
因此,武安侯府也并非牢不可破。
但,近年来的武安侯府,却依旧安然无恙,屹立世间,无人能够撼动。
为何?
其原因,不正是武安侯纪雄这位天榜宗师的威慑?
想到纪新死在了刑部,窦桓此刻也是只觉天都塌了。
他惶惶难安地怒视着郑乾,冷声斥道:“谁干的?谁人如此大胆,安敢杀了他的?”
看着窦桓的神态,郑乾脸色一变,顿时知晓窦桓误会了,他慌不迭地咽了口唾沫,急声解释:“不是,不是!纪新没死。不不不,不是,是事情不是大人所想。”
纪新没死?
窦桓闻言,惶惶的神情都是僵在了脸上。
愤怒的表情,都是凝结了下来。
须臾,醒悟过来的窦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飞起一脚,狠狠地将郑乾踹翻在了地上。
“你个混账!不是如此,那你哆哆嗦嗦,支支吾吾,扭扭捏捏作甚?你想吓死本官,以便接任本官的职务吗?”
窦桓气得暴跳,怒指着郑乾便是破口大骂了起来。
他娘的狗东西,说话大喘气,差点把他给直接吓尿崩。
被窦桓爆踹,郑乾却是不敢有丝毫反抗。
抱头蜷缩在地,不敢吭声,任由窦桓宣泄怒火。
“既然纪新没死,那又是怎样?值得你如此惶惶恐恐,庭前失仪?”
痛斥了好一会儿,窦桓才平复下满腔惊悸,随即瞪着郑乾质询起了原委。
郑乾不敢再耽误时间,更不敢再大喘气。
爬起来跪伏在地,泫泪欲泣的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什么?”
“他在地牢大开杀戒?将蕴气境下的死囚,全都杀了个干净?”
“他怎么敢?他如何敢的?”
得知事情真相,窦桓不由得再度骇然,震撼失声。
尽管这样的事情,比不及纪新死在了刑部那般惶恐。
但,对仕林党而言,却也一样是难以置信的震撼事情。
“本官让你全程随同,给看紧他,你作甚吃的?为何不看着他?”
了解到事情原委,窦桓再度气急,抬腿对郑乾又是一阵爆踹。
“非是卑职不愿,实则纪新不许。”
郑乾抱头蜷缩,慌忙嚎啕:“他以势压人,逼着卑职撤出地牢。卑职起初不愿,但他却是直接拔刀,欲斩卑职啊。”
“卑职不是怕死,卑职只是担心死后,无人再为大人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卑职顾全大局,不得已退去。”
“可谁知道……谁知道纪新会那般大胆,居然在刑部大牢大肆杀人。如此行径,简直古未有之,从无先例啊。”
这般状况,只怕天下最聪明的人,都未必想得到,纪新会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
耳闻郑乾的辩解,窦桓也是迅速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不!
是整个仕林党,都被骗了。
纪新讨好他,谄媚他,压根儿不是攀附仕林党,不是想要换取牢中亲朋脱身。
而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进入刑部大牢肆意妄为,狠狠地践踏仕林党的脸面。
混账!
错估了这个混账的野心。
意识到状况,窦桓的脸色,顿时难看极了。
“滚!给本官速速滚开!”
窦桓一脚踹开嚎啕的郑乾,随即顾不得有些失仪,火急火燎转身,朝着宰相府飞奔而回。
此事太惊世骇俗,必须立即告知诸公。
这一次,诸公却是看错了人。
不!
这是终日打雁,今日反被雁啄了眼。
历代以来,都只有仕林党算计他人。
今日,仕林党诸公却是被一介黄口小儿给算计了。
窦桓不敢想象,诸公知晓事情原委,又会是怎样的表现?
想到那般处境,窦桓这位从二品的朝堂大员,都是情不自禁地肝胆俱颤,头皮发麻。
这样的惊悚,不亚于纪新被杀的后果。
但,窦桓却是不敢隐瞒这样的消息,不得不前去如实告知诸公。
“哒哒哒……”
窦桓匆急的脚步返回,迅速引起了满堂公卿的注意。
诸公纷纷扭头,满怀希冀的朝着窦桓看来。
“事情应该没问题吧?”
有公卿第一时间笑问起来,神色和煦,开怀难耐。
“能有什么问题?如此简单的事情,会有何问题?”
不待窦桓答复,便有公卿飒然失笑:“板上钉钉的事情,自当无疑。除非,纪家小儿临时反悔,没去刑部。”
“怎么可能?”
飒然的公卿话音刚落,便又有其他公卿人物开口笑了起来:“若是纪家小儿突然反悔,此事早就有了结果,又岂会让吾辈久侯至今?”
此话一出,飒然失笑的公卿顿时颔首赞成,哈哈一笑。
其他公卿人物也都是欣然抚掌,颇为认同。
但,在诸公如此热议之际,窦桓进入堂中,却是垂手沉默,不发一言。
这般异常的举措,迅速引起了公卿们的注意。
“窦卿为何不言?”
刑部尚书曹淮忽然止住了笑容,眉头轻挑,看着窦桓询问起来。
众公卿也都是止住了笑意,纷纷神情疑惑。
“这……”
窦桓见状,顿时欲哭无泪,佯装出一副无措的姿态。
“诸公,吾辈……失策了。”
叹息了声,窦桓最终坦言相告,将事情讲述了出来。
“什么?”
“纪新血洗了刑部大牢?”
“怎么可能?”
“怎会如此?”
“安敢如此?”
诸公闻言,无不神情大变,骇然失声。
即便是养气功夫最深的宰相霍渊,都是猛地睁开双眼。
威严深重的眼眸,都是瞳孔紧缩,神采惊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