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到动静,纪新和忠伯迅速扭头,循音看去。
便见一身居家常服的窦桓,步履轩昂而来。
“世伯!”
纪新见状,顿时一脸热情洋溢,满怀激动与欣喜地迎了过去。
“小侄昨日与世伯相逢,可谓久旱逢甘霖,相见恨晚。奈何时日不便,小侄未有机会,闻听世伯诸般教诲。”
“以至于昨日,彻夜难眠,辗转反侧。今日天明,小侄反复踌躇,思虑良久,终是难忍眷恋之情,故而斗胆,贸然前来,请见世伯。”
纪新握着窦桓的双手,将虚心求教,急切敬崇的姿态彰显得格外透彻:“叨扰了世伯,万望世伯宽恕才是。”
“……”
纪新的姿态,让得身后安坐着的忠伯一脸忧郁。
倒不是埋怨纪新失了武安侯府的荣耀,而是对纪新这般撒谎的姿态信手拈来而感到无语。
什么彻夜难眠?
昨晚睡得最香的,怕就是世子咯。
忠伯暗暗苦笑,世子这点不要脸的性情,倒是跟侯爷稍有出入。
“你我伯侄一场,何来宽恕之说?”
面对着纪新这般热情,窦桓也是有些吃不消。
为官多年,且身居高位以后,谄媚献笑者多不胜数。
但,如纪新这样厚颜纠缠的,却是一个也无。
以至于面对着这样性情的纪新,窦桓只觉浑身不适。
“贤侄,快快入座!”
窦桓将手从纪新的怀里抽出,顺势邀请纪新在宾位入座。
然后自己慌不迭地走向主位,跟纪新尽可能地拉开了些许距离。
“多谢世伯!”
纪新欣然颔首,应承入座。
热情地姿态,也是稍稍收敛。
“贤侄今日前来,世伯也无提前筹备,唯有稍备薄酒,请贤侄一叙。”
窦桓寒暄道:“后厨正在筹备一应酒宴,贤侄稍待,咱们先吃茶!”
说着端起茶杯,轻呷了口。
纪新见状,却是摆手一笑:“世伯不必如此客气,小侄今日前来,只为聆听世伯教诲,并非来享口腹之欲。”
一番话,将恭维谄媚,不断延续。
窦桓即便再好的涵养,面对着纪新这样的抬举,都是忍不住笑容满面,喜乐难耐。
因此,寒暄之间,堂中的氛围,可谓是融洽极了。
忠伯看在眼里,心底对纪新的印象,不免更深了几分。
自家的世子,何时变得如此的长歌善舞?
跟人相互抬举的姿态,拿捏得娴熟有余。
若非忠伯知晓纪新此来的目的,他都忍不住以为纪新跟窦桓之间,真是一对长慈幼恭的亲伯侄呢。
“哈哈哈……”
纪新却是不知晓忠伯的心绪,跟窦桓天南海北的胡扯,显得格外的开怀。
在这般寒暄之间,接风宴备好。
三人又是移步席间,一边享受午宴,一边继续谈笑。
窦桓原本想要灌酒,但纪新借口身体不适,无法陪伴窦桓畅饮。
窦桓又想灌醉忠伯,忠伯却是丝毫不给他颜面,借口要随侍纪新而不敢贪杯。
最终,酒宴便只剩下了宴。
这场午宴,窦桓十分谦逊,说是有所不足,很是寡淡。
但,实则已经颇为丰盛。
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满桌十几个菜,色香味俱全,可谓比得及一场筵席。
一场午宴,从正午进行了下午。
足足一个时辰,可谓是相当的久。
整个过程,纪新都在等待着窦桓提及昨日应承的事情。
结果,窦桓居然很沉得住气,完全没有任何提及。
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所幸,纪新也并不着急。
胸有成竹,早有计策的他,压根儿也不怕窦桓反悔。
因此,他也乐得悠闲,将肚子吃得饱饱的。
终于,再也撑不下时,纪新才放下筷子。
倚靠着座椅靠背,神色悠闲地休憩起来。
“世伯今日招待,小侄深有感激了。”
纪新剔了剔牙,随即看向窦桓笑道:“今日又已聆听世伯教诲,解了眷恋之情。此心已是无憾,当全力以赴,为天下苍生奔命。”
“今日时间也是不早,小侄就不过多打扰世伯。烦请世伯帮衬,送小侄去趟刑部大牢。容许小侄前去规劝友朋,洗心革面,改过自新。”
酒足饭饱,也是到了该做正事的时候。
话音落下,纪新便是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窦桓,等待着窦桓的反应。
他很好奇,仕林党到底商议得如何?
是同意?
还是拒绝?
面对着纪新的凝视,感受到纪新眼神中的凌厉,窦桓飒然一笑。
接过身后随侍的丫鬟递来的丝绢,擦了擦嘴角,便是笑道:“贤侄心济天下,侠义肝肠,真是让世伯敬服啊。”
“不仅是世伯,连得世伯的那些上宗,在得知贤侄的侠义豪情以后,都是为之动容,深感五内。”
“因此,一番权衡,商榷以后,皆都大义凛然,高举义旗,要为贤侄摇旗呐喊,加油助威。”
嗯?
这是同意了?
纪新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他都做好了用强的准备呢。
旁边的忠伯都是已经蓄势待发,随侍准备出手了呢。
“贤侄,诸位大人对你寄予厚望,只请贤侄莫要辜负这般深切啊。”
在纪新诧然之际,窦桓拱手,向纪新抱拳叮嘱。
倒是省了些心力……
能够轻松解决,纪新觉得更是舒心,当即抱拳笑道:“世伯放心,诸位大人高义,小侄必不会辜负的。”
只希望你们知晓后续结局,还能如此大义凛然吧。
纪新嘿嘿一笑,忍不住窃喜。
落入窦桓眼中,窦桓却是丝毫也没多疑。
反倒觉得纪新终归是年轻气盛,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怒情绪。
“哒哒哒……”
这时候,堂外传来脚步声。
不一会儿,一名佩刀侍卫,从外走来。
“拜见大人!”
佩刀侍卫跨门而入,便是向窦桓恭谨见礼。
“不知大人召见卑职,有何吩咐?”
施礼以后,佩刀侍卫便是看向窦桓,狐疑询问。
纪新也是趁此空隙,看向了佩刀侍卫。
佩刀侍卫一身朱红色刑部官袍,官袍背后胸前中央,留白一圈。
圈中绣着一个字迹工整的【狱】字。
不难猜测,这个佩刀侍卫乃是刑部监狱的办事人员。
“贤侄,这位是郑乾,刑部司狱司都统。一会儿便由他负责,领你前往刑部监狱。”
正值纪新心中猜测之际,便听窦桓和煦的笑声传来:“郑都统,这位是武安侯府世子纪新,想去刑部监狱探望一位朋友。”
“你负责刑部司狱,对里面更为熟悉,便辛苦你一趟,代为世子引路。”
窦桓转头看向佩刀侍卫,郑重叮嘱。
耳闻窦桓的介绍,纪新顿时看到郑乾扭头朝他看来,那双浓眉大眼之中,闪过几许诧然。
似乎很是疑惑,窦桓这位仕林党大人物,怎会跟武安侯这般人族逆种同流合污?
他爹更是阉党的重要倚仗呢。
“刑部监狱规矩繁多,人员混杂。你且务必要全程随同,严加警惕,确保世子周全。”
看着郑乾沉默,窦桓加重了语气,再三叮嘱了声。
这番叮嘱,让得郑乾明显一怔。
窦大人这是话里有话啊?
狐疑了下,但郑乾很快就收敛了诧异,心领神会地抱拳领命。
“去吧!”
看到郑乾领会了自己的话外弦音,窦桓欣然一笑,挥手示意。
“是!”
郑乾抱拳应声,随即看向纪新招呼道:“世子,请!”
纪新见状,飒然一笑,向窦桓抱拳拜别。
随即不再耽误时间,在忠伯的陪同下,起身随同郑乾离开了窦桓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