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丰三十八年,腊月初六。
小雨淅淅沥沥,瑞京城街道原本拥挤的人流量,都是大幅度少了许多。
湿漉漉的街面,往来的行人,也都是步履匆匆。
兵部,官署。
散了朝会的纪雄,刚刚踏进兵部前堂,堂前等待已久的白衣秀士徐瑞,便是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侯爷,世子去了雍和街!”
不待纪雄开口询问,徐瑞便是急不可耐地禀报起来。
雍和街乃是群臣入宫的必经要道,所有朝臣出入皇宫,皆都需要途经这条街道。
“多久的消息?”
纪雄面不改色,一边走向官署,一边淡然询问。
“一刻钟前。”
徐瑞的答复,引得纪雄一阵失笑。
“看来,他是刻意避开我的。”
纪雄淡然嗤笑,一刻钟前,他刚刚途经雍和街离开。
“世子此去……”
徐瑞蹙眉,神色有些凝重:“莫不是皇室召见?”
纪雄淡淡地瞥了眼徐瑞,不禁戏谑:“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了装糊涂?以他的性情,你认为他会认同皇室?”
“闫忠葬礼之际,他更是扬言让宫中使者滚出去,这般姿态的他,会是尊奉皇室之辈?”
徐瑞闻言,羞赧一笑,不免有些被戳穿心思的尴尬。
“世子此去,只怕不怀好意啊。侯爷就不怕,他又做出些什么大不敬的事情?”
徐瑞惋叹,对纪新的性情,也是感到头疼。
纪新的刚烈,比之侯爷更胜。
“那便正好,将天下宗师,引入京都。”
纪雄挥袍落座,神色始终淡然,没有半点惊慌或畏怯。
看着纪雄如此姿态,徐瑞叹息之声,愈发无奈。
“盯紧他去吧……”
纪雄却也不曾多言,挥挥手,让徐瑞离去。
徐瑞也没逗留,转身而去。
……
临近午时,淅淅沥沥的小雨,依旧下个没停。
宽敞的雍和街,全无行人。
沿街的笔直院墙,高高耸立,一路延伸到十数里地外。
一辆四马牵引的豪华车辇,从皇宫方向,徐徐驶向雍和街的街尾。
车辇旁边,一匹高头大马,在一名精壮汉子的驾驭下,随同着车辇并步而行。
“今日真是奇哉怪哉,仕林党那帮酸儒,居然会有闲情逸致,邀咱家小叙。”
车辇在马夫的驱赶下,徐徐行驶,车辇中传来秦松颇为戏谑的笑声:“那帮子酸儒,更是干起了帮人说媒的勾当。”
“哦?仕林党现在如此的悠闲?”
驾马随同的监察司都统熊海,不禁诧然附和。
“嘿,你猜,他们打算为谁人说媒?”
秦松不答,反倒是戏谑笑问。
“卑职不及督主英明,倒是猜不透那帮子酸儒的心思。”
熊海微微抱拳,谦逊回答。
“哈哈……”
秦松飒然一笑,也没卖关子,便是坦言道:“他们竟然想要撮合韶华殿下与纪新小儿。”
“那帮子酸儒,居然会如此好心?”
熊海闻言,都是惊疑起来,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是啊!这也是咱家觉得奇哉怪哉之处。”
秦松的声音,也是变得不解起来:“若是这桩姻亲能够说成,纪雄便算是绑定了皇室。天家只怕也会欣喜,对此更为倚重纪雄。”
“世所皆知,纪雄如今乃是咱家麾下,他若得势,无异于咱家得势。即便后面纪雄自立门户,却也摆脱不了咱家的标签。”
“届时,天家也会感念咱家辛劳,对咱家更加器重与信赖。如此,于咱家而言,都是利大于弊。”
当敌人突然示好时,不要着急占便宜。
那份好处,也许遮盖着陷阱。
感受到秦松的怀疑,熊海沉吟道:“督主觉得,那帮子酸儒会不会是被妖族给吓到了?故而如此作为,向督主求饶?”
“你的意思,是那帮子酸儒,怕了咱家?”秦松戏谑一笑。
“妖族进京,初来乍到,便是杀了地榜十五的闫忠。如此来势汹汹,也不怪他们心生忌惮吧?”
熊海对此,倒是颇为笃定。
尽管他也不曾弄明白,为何武安侯纪雄会这样泰然坐视闫忠被杀而无动于衷。
但,妖族既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动手,终归是有着超强底气的。
这份底气,逼得武安侯纪雄都是不得不隐忍。
秦松闻言,摇头一笑,没再言语。
“吁!”
却在此时,驾车的马夫忽然拉紧缰绳,勒停了车辇。
“吁!”
熊海也是及时勒马,坐下骏马顿时人立而起,发出了高亢的嘶鸣声。
“为何不前?”
车辇内的秦松,蹙眉质询。
这般突兀的状况,俨然是前路出现意外。
否则,熊海和马夫,皆都不会如此突然止步。
“有人阻路!”
熊海眉头紧锁,脸色深沉,冷声回答。
“谁?”
秦松不禁狐疑,感到诧然。
雍和街乃是百官出入皇宫的必经干道,这是朝中群臣,文武百官才能够踏足的地域。
寻常时候,除非其他人受到宫中召见。
否则,都是没资格跨入雍和街区域的。
沿街高耸的院墙,可不是摆设。
耳闻着秦松的询问,熊海沉默了下,才肃然回答:“纪侯之子,纪新。”
“又是他?”
秦松诧然掀开车辇门帘,探出身子,朝着前方望去。
只见前方大约两百米外,一身锦衣华服的纪新,双手拄着佩刀,身姿笔挺地伫立在雍和街宽敞平坦的街面中央。
雨点飘洒,淋落下来,他也不做闪躲。
稚嫩清秀的面庞,沾满雨珠,却也是不皱眉头。
看着纪新如此姿态,秦松眉头紧锁,神色颇不好看:“他来作甚?”
纪新闯入雍和街,蓄意何为?
熊海勒马,在秦松的车辇之前来回踱步,眼神鹰锐,饱含戒备之色,凝视着不远处的纪新。
“只怕来者不善!”
面对着秦松的询问,熊海沉声告诫。
“不善?在雍和街之中,皇宫之前,他能如何不善?”
秦松闻言,却是不以为然,反倒是不屑嗤笑:“莫不成,他还敢杀了咱家?”
皇宫之前杀人,且还是杀得他这位深受皇帝宠信的人物。
更是朝中少有手握兵权的党派魁首。
这般践踏皇室威仪,羞辱皇室尊严,纪新怕不是不想活了?
熊海也是锁紧了眉头,对此也是颇感不解。
纪新若是怀揣着恶意,又是如何进得了雍和街的?
雍和街前,可是设置着门楼,负责戒严雍和街的。
否则,雍和街何至于如此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