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了一阵，纪新思索不透。
他终归不是韶华公主殷姝肚子里的蛔虫，无法准确地捕捉对方的所思所虑。
因此，沉默了片刻，纪新便是平静地示意：“晏主薄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纪某不太喜欢动脑筋，去胡乱揣度。”
“善！”
晏青闻言，丝毫不恼，反倒是欣然颔首：“世子可曾知晓，圣上有意新设衙门，负责监察天下，囊括人妖两族。”
皇室野心，这么快就彰显出来了吗？
纪新摇摇头，淡然道：“不知！”
他确实不知晓这个消息。
近几日以来，他都守在灵堂之中，不曾外出。
侯府之人，他也失去倚仗，难以调用。
如今困守侯府之中，无异于瞎子与聋子。
因此，外界这些消息，他无从捕获。
看着纪新摇头，晏青也不意外，反而坦然自若的继续讲述：“世子应该知晓，皇室威仪天下，看似准备，实则处处受制。”
“天下诸势力，对待皇室，皆都只是表面遵奉，暗中抵触。因此，圣上此举，无疑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衙门新设，皇室之中，无人可用。天下诸势力又勾心斗角，处处抵制。普天之下，唯有纪侯昔年所掌镇妖军，心系朝廷。”
“因此，韶华殿下希望在此机会，世子能够挺身而出，振臂一挥，号召镇妖军旧部，纷纷来投。”
呵！
果然是不怀好意。
纪新面无表情，淡然嗤笑：“皇室想要拉拢镇妖军旧部，只管去找纪雄便是，何苦多此一举，来此寻我？”
“晏主薄莫非不知，纪某如今的处境？自身难保，无处立身，哪有闲情逸致，去管什么闲事？”
纪雄百般打压他，巴不得将他困琐侯府。
又岂会准许，他去拉拢其旧部作妖？
“非也！非也！”
耳闻着纪新的推辞，晏青摇头一笑：“世子有所误会，第一，皇室是皇室，韶华殿下是韶华殿下。第二，世子妄自菲薄，低估了自己。”
皇室是皇室？
韶华是韶华？
这是撇清了算呢？
纪新迅速听出了晏青的话外弦音。
此话俨然彰显出，韶华公主殷姝，已经与殷家皇室离心。
如同他跟武安侯纪雄一样。
“纪某耐心有限，晏主薄，若再不直言，纪某便要下逐客令了。”
沉吟了下，纪新不为所动，言辞之间反倒更显疏离起来。
“也罢！鄙人便……斗胆！”
晏青微微抱拳，随即肃然讲述：“镇妖军作为昔年抗拒妖族南下的主要军队，镇妖军上下，不知多少军士，祖祖辈辈血洒边关。”
“这些将士之中，对妖族的仇恨，可谓深入骨血。然，纪侯倒戈，跟阉党沆瀣一气，选择了放弃坚守，而迎妖族入关。”
“纪侯此举，悖逆天下，更也是枉费了诸多将士祖辈热忱，世代信念。因此，如今的纪侯，只怕早已经在镇妖军之中，人心尽失。”
“再想以纪侯的名义，纪侯的旗帜，去招揽这些镇妖军旧部，只怕不仅会难得寸功，更可能会自取其辱。”
话到这里，晏青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
神色之间，满是惋惜之色。
俨然也是深有感触，叹息纪雄突然倒戈的遗憾。
叹息过后，晏青接着讲述：“纪侯昏聩，失了分寸。但，天命眷顾，纪侯诞下世子，让得世子继承了纪侯风姿。”
“世子近段时日以来，诸般种种作为，早已传遍天下九州。其抗妖之姿，人妖两族，可谓家喻户晓，人尽皆知。”
“世子倚仗如此义举，若是能够振臂高呼，号召镇妖军旧部团结起来，其声势威望，只怕无人能及。”
原来是打的这般主意……
纪新迅速心领神会，明白了晏青的意思。
但，纪新却是不为所动，压根儿没有这般心思。
他从头到尾的所作所为，皆都不是为皇室效命。
而是纯粹为了赚取名声自保，保全自己安危，保全侯府安宁罢了。
“晏主薄高看纪某了，纪某哪有那般才情？不过是年少轻狂，莽夫所为而已。”
纪新淡然回绝了晏青的游说，并没有在晏青的赞扬中迷失。
而且，此番纪雄所为，心狠手辣，也已经彻底让他大失所望。
如今的他，已经没了继续游离京都的想法。
纪雄想要逼着他离开京都，那……
他便遂其所愿。
“世子如此妄自菲薄，可不像世子展露的风采。”
晏青蹙起了眉头，对纪新这般一蹶不振的姿态，显得颇为不喜。
“一介莽夫，哪有什么风采？倒教殿下，与晏主薄失望了。”
纪新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
他连皇室天家都不放在眼里，更遑论殷姝一介公主？
更何况晏青一个钦天监的主薄？
“世子何苦如此否认自己？”
晏青见状，叹了口气，舒展开眉头，劝解道：“晏某知晓，殿下也是明白，世子此番被纪侯打击，心中受挫，悲痛难受，情有可原。”
“但，世子就不想化悲痛为力量，趁势而起，据理力争，让纪侯刮目相看？让纪侯追悔今日所为？”
激将法？
画大饼呢？
纪新不屑嗤笑，对晏青这样的招数早已经习以为常。
“晏主薄还是请回吧，代纪某转告殿下，殿下厚爱，纪某感激不尽。”
纪新态度依旧，不曾转改。
“世子，就这般不堪打击吗？”
晏青舒展的眉头，不禁再度紧锁了起来。
他没想到纪新居然如此油盐不进。
好话歹话都已经说尽，纪新居然依旧不肯依附？
纪新不愿理睬，只是沉默着，依旧撕着冥纸。
晏青见状，压下了心中羞恼，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纪新询问：“莫不是，世子已经投身仕林党？拜入了霍相门下？”
纪新不答，懒得解释。
晏青见状，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呵！原以为世子会是一代英雄，却不想，也是攀权附势，玩弄权柄之辈。”
晏青大失所望的撑膝起身，感慨万千的摇头叹息。
纪新的表现，让他颇为惋惜。
面对着晏青的鄙夷，纪新神色无常，依旧没有任何辩解。
所有的言辞，都注定会是苍白。
唯有实际行动，才能轰动人心。
在没有任何行动之前，纪新不愿多费口舌。
一切结论，待得忠伯入土为安，自会彰显。
“绿萝姐姐，麻烦帮我送客！”
将手中冥纸扔进火盆，看着火焰熊熊，剧烈燃烧，纪新淡淡地嘱咐着身边陪侍的绿萝。
他无暇再与晏青纠缠，也不想再被旁人打搅。
面对着纪新的逐客令，晏青遗憾地摇了摇头，也没再多言，甩袖转身，昂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