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空中飞人”的生活,就会忘记第一次坐上摇晃的火车,趴在玻璃上看着外面倒退的风景时那种雀跃的心情;习惯了便捷的交通工具,就会理所应当的嫌弃着老旧列车的龟速,皱着眉头在心里抱怨着不舒适;习惯了用电子设备来打发时间,就会失去很多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玩耍天赋,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拉开了一扇通往回忆的大门,你才会发现,原来,自己的童年,是那么简单、充实而幸福。
“卿舞,你居然……居然还留着这些东西!”温言刚刚把自己的行李安置好,一回头就看到叶卿舞抱着一只看起来很陈旧的小铁盒子,正打开来给叶澜看。因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好奇心,温言凑过去瞄了一眼,瞬间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盒子那么熟悉——那是他小时候送给叶卿舞的玩具盒子,有羊拐,有玻璃球,有纸折的“东南西北”,上面的字一笔一划,写的很认真……心里说不上是感动还是什么,温言看着叶卿舞把羊拐拿出来教叶澜玩儿,第一次很强烈的想要回到过去,回到那个他们最开始的地方。
“学会了么?学会了的话,去找你念夏阿姨玩儿,我和温言叔叔有话要说。”叶卿舞亲了亲叶澜的额头,笑道。
“好!”叶澜从温言刚刚的那句话里就已经听出了这些个东西的重要性,于是小心翼翼的捧着羊拐跑去了隔壁的软卧房间,还很贴心的关上了这边的门。
“你去见过沈甜了。”门被关上,确定小家伙已经到了隔壁,温言坐在叶卿舞的对面,拿出一颗玻璃球把玩在指尖。
“对。”叶卿舞点点头,视线挪到自己的手指上,“看到她,我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手沾满了血腥,可同时,我也十分清楚,如果我不这样做,大概现在在里面的,就是我了。”
“换位的话,你现在大概在天堂,你可不要忘了,她对你是多么的手下不留情。”温言笑起来,把玻璃球放回盒子里,发出当啷一声轻响,他向后靠在隔板上,双手环胸,看着说着同情的话,可是眼睛里面一点同情都没有的叶卿舞,“难为我在刚刚那么短的时间里想了那么多安慰的话,现在一句都用不上,真没有成就感。”
“先别忘了,说不定一会儿就用上了呢。”叶卿舞低着头,拿出温言刚刚拿的那颗玻璃球,缓缓说道,“沈甜她……她患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我让叶慕凡出具了证明,现在她应该已经在叶氏的私人医院里接受治疗了,只是康复的可能性比较小。”
“我知道。”温言轻笑出声,目光转到窗外,。
“你知道?”叶卿舞抬头看向温言,满眼惊讶,“我昨天晚上才做的决定,叶慕凡和云影加班准备手续,这个时间大概刚把人接到医院吧,你就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的,不是你做了什么事情,而是你,仅仅是你而已。”温言转回视线,温柔如月光轻拢的目光将叶卿舞包裹,眷恋不舍心疼在一瞬间铺展开去,“真的很难得,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你依旧能够保持着心底里最深处的那一抹天真和善良。”
叶卿舞沉默不语。所谓的登高望远,正是因为她站在了这个位置上,她才能把脚下的厮杀看得清清楚楚。早在沈甜第一次雇人绑架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泯灭了心里的希望,温言所谓的“天真和善良”只不过是她安然无恙之后的施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且看整个沈家,就知道了。
“我知道,你心里是不认同我的话的,但是当局者迷,我能看到的,和你自己看到的,永远是不同一样的,只有合在一起,才是最完整的你,不要去排斥另一面的自己,要接受,每一个自己。”温言起身坐在叶卿舞的身边,轻轻揽过她的肩膀,让她像小时候躺在他的腿上,他的手指轻轻穿过她散落的长发,“小叶子,谁都没有错,都只不过是在当时的时间里,当时的背景下,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做了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所以没有谁应该被责备,没有谁要对现在的局面负责,没有人要赎罪,这是每一个人的时代。但是无论做什么,都不要忘记这个世界的规则,我们毕竟都是活在圈子里的人。”
“织梦者,织美梦,却从来都不会对梦醒负责任。”叶卿舞伏在温言的膝头,轻轻闭起了眼睛,“我也好想回到所有人的最初……但是,我们都回不去了。”
“回不去的过去是一种包袱,背的久了你会疲倦,会弯下腰,会看不到前方,不如丢下包袱,站起身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再决定自己的下一站?”温言循循善诱。
“如果我是一个人,那么我会心甘情愿的跳进你布好的圈套,把双手都交给你,闭起眼睛来,任由你带我到任何地方,流浪或者安居乐业都没关系,只要远离那一切的纷纷扰扰。但是,我不是一个人。”叶卿舞从衣袋里拿出手机,按亮屏幕,上面的叶澜,笑得天真烂漫,她看着他,目光柔和,“就算没有‘奇迹’,我想我也可以一直勇敢下去,至于这个给我勇气的小家伙,我想,他要的不是一个爸爸,而是一个能够照顾妈妈的人,这一点,他像我。”
“会不会有一天时间真的能倒退/退回你的我的回不去的悠悠的岁月/也许会有一天世界真的有终点/也要和你举起回忆酿的甜和你再干一杯/终究会有一天我们都变成昨天/是你陪我走过一生一回匆匆的人间/有一天就是今天今天就是有一天/说出一直没说对你的感谢和你再干一杯/再干一杯永远喝了就能万岁岁岁和年年/时间都停了他们都回来了/怀念的人啊等你的来到/时间都停了他们都回来了……”
温言微笑着闭起眼睛,轻轻哼唱起《干杯》,叶卿舞忽然跟上了他的调子,他睁开眼睛,看到叶卿舞正拿着手机,一句一句认真地唱着歌词。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执着的喜欢这那个才华横溢的陈诗人,带着小小的叶澜去听过他们的演唱会,依旧会循环播放着那些老歌,然后在阿信的声音里,安然入睡。温言开始相信,人是不能没有信仰的,信仰能够带给人的,不只有虚无。
隔壁的卧铺房间里,叶澜正躺在萧何的怀里,含着不二家的棒棒糖,翻看着萧何的笔记本电脑里的叶卿舞的照片,听尹航讲着他妈妈过去的故事。
“其实,微笑往往只是一个保护色,不代表任何的情绪和态度,只是一张面具,将所有的真实都掩藏。你看照片里面,无论是正面还是侧面,无论是不经意的抓拍还是特意的拍摄,你妈妈的笑容,永远都好像是有一个标尺一样,嘴角翘起多高,唇线的弧度多少,都是固定的。”尹航看着叶澜一边听着他说,一边用自己的小手比划量着叶卿舞的笑容,而后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不由得笑起来,“那都是以前了,现在,她有了你,一切都不一样了。”
萧何会意的抓住叶澜的小手,帮着他一步一步找到他生日那天的晚上,他们用摄像机记录下的画面——“妈妈,妈妈,你的烟花棒灭掉了喔,来我分你一个!”
“澜澜,小心点,别摔了,来我们来看看这个是什么颜色……”
“妈妈,笑脸!小宇宙!流星!还有……”
“那两个字啊,慕非……”
……
“慕非,那是爸爸的名字。”叶澜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看着影片里因为他笑得开怀,却因为那两个字一瞬间落下眼泪的叶卿舞,第一次感受到妈妈对爸爸的爱,那么深刻而无法替代,他果然只是个小孩子啊……
“哎!”尹航想要叫住突然跑掉的叶澜,却被萧何拉住。
“这场对决,我赌叶卿舞赢,所以,给对手力所能及的增加点难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