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个说起来很容易的字眼,却是一件做起来很难的事儿,有的人穷尽一生还是没能明白什么是爱,所谓懂了爱的人,大概都经历过一场生离死别。他说,真爱什么的都是浮云,说喜欢还差不多,左右不过是新鲜感作祟罢了,一见钟情,最是不深刻。
“那么日久生情呢?”司空逸半躺在美人靠上,拿着一本宋词,随口问道。
“这个不否认,但是那不是爱情,可以算作是一种习惯或者是亲情。”当一个人的存在已经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你会再也无法逃开那个人的身边,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都义无反顾。有些话,不适合说出口,还是放在心里比较好。
“你还是那么喜欢说话说一半,不过没有关系,我能理解你。”司空逸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桌边练习着毛笔字的男人,轻笑出声,“我看到一首词,很想读给你听。”
“洗耳恭听。”男人并不在意司空逸的调侃,手里的毛笔稳稳的写着小楷,一张宣纸已经写了大半,不过上面只有三个字。
叶卿舞。
“一叶扁舟轻帆卷,暂泊楚江南岸。孤城暮角,引胡笳怨。水茫茫,平沙雁,旋惊散。烟敛寒林簇,画屏展。天际遥山小,黛眉浅。旧赏轻抛,到此成游宦。觉客程劳,年光晚。异乡风物,忍萧索、当愁眼。帝城赊,秦楼阻,旅魂乱。芳草连空阔,残照满。佳人无消息,断云远。”
司空逸生得一副好嗓子,这么多年的梨园淫浸,他的声音更加动听,加上那么点戏腔,一首宋词几乎是被他唱出来的,婉转缠绵。
“宋代柳永的《迷神引》,不过我更喜欢周邦彦的《解连环》。”
“怨怀无托。嗟情人断绝,信音辽邈。纵妙手能解连环,似风散雨收,雾轻云薄。燕子楼空,暗尘锁一床弦索。想移根换叶,尽是旧时手种红药。汀州渐生杜若。料舟依岸曲,人在天角。漫记得、当日音书,把闲言闲语,待总烧却。水驿春回,望寄我江南梅萼。弃今生、对花对酒,为伊泪落。”
这一回,司空逸干脆用了曲调,将整首词唱了出来,绵长的尾音绕上房梁,那一抹浓重的思念,像一块化不开的糖,甜着甜着,便苦了。不过,那个男人似乎觉得,这个苦涩的程度,还远远不够。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没有司空逸那般的戏腔,却拥有着男人嗓音独特的性感,微微的沙哑带着点哽咽,如此的写实,到让人瞬间就陷进了诗词里面,男人很满意的看着美人靠上已然出了神的司空逸,撕掉了已经写满了字的宣纸,换上一张新的,笔尖重新沾了墨,继续练字雪上加霜是个很不道德的行为,就算是温顺的兔子,急眼的时候也会咬人,更何况司空逸,他不是只兔子。
“老人们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是真的不信你能这么一直嚣张下去。”手机铃声是轻快的江南小调,司空逸看了一眼,图片拍摄于机场,叶卿舞一行已经抵达。他对着男人晃了晃手中的手机,笑道,“如你所愿,温言、尹航和萧何护驾,但是很抱歉,叶慕凡、陆展和徐朗都没来,我觉得,你是时候收敛收敛自己的气焰了,可别骄傲的过了头,输掉了这大好局面。”司空逸顿了顿,还是决定说出了口,“最重要的是,让她心动过的男人,也在这里,并且,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在‘不经意间’重逢,到了那个时候,你可别皱眉。叶慕非,这个天下,真的不是你一个人的。”
“我从未觊觎过这个世界,我只在乎那一颗心的方向。我允许这个世界有这样那样的意外,但是那一个人,必须要在我的手掌心里,不可以逃离。她的生死曾经就在我的一念之间,我选择了让她活着,作为交换,她就必须要在我的掌控之下,这是道理,你明白吗?”习惯了慕非这个名字,忽然间被人连着姓氏一起叫了,总觉得不那么适应,慕非的鼻尖顿了顿,随即笑起来,一竖收笔,他将毛笔丢进笔洗,转身去洗手,“不要忘了,我的手上,有他们都没有的最大的筹码。”
“你说的是叶澜,你的儿子?”司空逸看着手下人刚刚传来的视频资料,不自觉得揉上了额角。画面中,几乎没有人能逃得过叶澜的眼睛,小手所指的方向,都与拍摄的镜头空间垂直,不仅如此,他还几次阻止了温言和萧何想要上前问个究竟的动作,从叶澜和叶卿舞的眼神互动来看,他们已经有了计划,并且正在实行的路上。司空逸把一段一分钟的视频来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最后关掉,叹了一口气,“慕非,既然你知道那是你儿子,那你就拿出点认真来,毕竟,那是你儿子!”
慕非一边擦手一边看着说到最后明显怒了的司空逸,好歹是给了面子,拿出了几分严肃认真,他伸手要过司空逸的手机,看了一遍视频,而后耸了耸肩膀,说道,“我承认,长江后浪拍前浪,青出于蓝胜于蓝,但是姜还是老的辣,他毕竟只有四岁,而我,已经三十一岁了。”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是事实,但是请你不要忘了,他的妈妈,是沧澜市第一大集团叶氏集团的现任总裁,叶卿舞!”司空逸对于慕非的态度很是不满意,于是,又扬声强调了一遍目前的事情的重要性,但是他依旧没有得到他想要的重视,所以,他决定把他所能够想到的利害关系和责任划分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嗯,天总是不遂人愿。
“云袖舞月光何作沉璧湖心晃/暗来水殿凉一一并举风荷香/南燕总北往无论去何方/我会等在这个地方/有你的方向风吹的方向/遥望……”
“喂,卿儿。”接起电话的瞬间,司空逸的声音从火冒三丈毫无过度的变作了温柔如水,下意识地抬头,站在自己对面的男人,正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面对着自己,司空逸缓缓坐直了身子,双眼盯着在自己房间里晃悠的慕非,心里一阵一阵的哀叹,这把灾火,最终还是烧到了他的戏园子里来。
“司空,我带叶澜到了江南,因为是临时的决定,走的仓促,所以很抱歉没有提前知会给你。”电话那头的叶卿舞,心情听起来很不错。
“没关系,现在说说你的打算也不迟,你要相信我随机应变的能力,要是不能接待好叶氏集团的总裁和未来总裁,那我还不如辞了职,学温言少爷去做个闲云野鹤。”司空逸随口开着玩笑,一双眼睛就快冒出火了,因为慕非那家伙的黑手,已经伸到了他的行头上。此时此刻,司空逸的脑子里无数个念头闪过——老戏台子的招牌不能砸,唱戏的行头不能毁,眼前这男人不是善茬,电话那边的女人也不是好惹的,他需要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司空,你有在听吗?”叶卿舞疑问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司空逸高速旋转的大脑思路,以至于他本能的应下了他根本就没有听清的事情。
“嗯?嗯……你说完了?我这边没有问题,你……”
“现在时间还早,我想带叶澜四处看看,回晚一点回去。我们的行李会先到你那边,辛苦你收拾一下了。”叶卿舞笑道。
“好……”司空逸这会儿算是明白了自己错过了什么又答应了什么,但是已经无法挽回,他挂上电话,双眼直勾勾的看了慕非许久,最终认命的丢了手机,站起身来。
“这几天你就睡在我的房间里,我来教你唱那出折子戏!”
“好,辛苦了。”慕非手里拿着一支金丝嵌宝的步摇,笑得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