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厚重的声音在朝堂回荡,所有朝臣对着那高位之上的小皇帝行礼。
以往看起来清朗的小皇帝,如今脸色却是有些低落,还带着些颓废。
朝臣们自然知道原因,众所周知,小皇帝一直在为太后和摄政王之间的关系发愁,但如今摄政王竟然将太后禁足了,这明摆着是撕破脸了,小皇帝当然心情不愉。
朝臣也不敢多说话,但许鹤宁倒是坦然,他淡然道:“皇上,臣有事要禀。”
小皇帝本来一直盯着许鹤宁看,这会子许鹤宁一有动作,小皇帝便马上察觉到了,他低声道:“摄政王请说。”
“臣提议,今年会试还是由太傅来担任主考官,不知您意下如何?”
小皇帝知道许鹤宁的决定一向都对国有利,因此正想同意时,安王慢慢悠悠站了出来:“臣也有事要奏。”
小皇帝缓缓抬起头,对上安王的眼神:“什么事?”
“臣认为,太傅连着担任了三年主考官,是否有所不妥?”
“有何不妥?”这句话却是许鹤宁问出的。
安王从容道:“摄政王殿下,臣不是说太傅能力不足,而是觉得也该给年轻人些机会,否则到时候如何传承呢?”
“那你觉得谁合适?”小皇帝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
“臣觉得,楚大人年少有为,而且已经连着两年担任副考官了,可以让他一试。”
安王这话一出,朝臣们的头更低了,朝堂上一片死寂,都知道摄政王刚把太后给禁足了,这相当于把给了楚家一个重击,但安王这边却要提拔楚家人,这不是和摄政王对着干吗?
“皇上,楚辞经验不足,还需学习,依臣之拙见,还是请李太傅担任为好。”许鹤宁对小皇帝道。
小皇帝一直都是向着摄政王,这次应该也不例外,朝臣们都这般想。
可谁料小皇帝迟疑了一瞬,就语气冷淡道:“那就按安王的话吧,今年着楚大人担任主考官,太傅为副考官。”
“皇上!这不妥!”御史很快站了出来,制止道,“李太傅德高望重,在学生之中威名远扬,学生都十分崇敬李太傅,他怎可为副考官,屈居于年轻人之下?”
“如何不可?”小皇帝如今竟也变得伶牙俐齿,“长江后浪推前浪,总会有后浪赶上来的,只不过快了些,不是吗?”
许鹤宁听着小皇帝的话,蹙眉,这话可以说是目无尊长了,他今日没看,小皇帝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皇上!”御史听闻此言,满目吃惊。
这时李德站了出来,道:“微臣接旨,多谢皇上恩典。”
“太傅,您……”御史是李德的学生,看到李德这样,心中不平,却也无法。
“好,今日就这样吧,退朝。”小皇帝似是有些疲惫,他随意挥了挥手。
安王看到这个结果,微微一笑,并不意外,小皇帝看似向着许鹤宁,但实际上还是最看重自己的母后啊。
下朝之后,小皇帝以为许鹤宁得找自己理论时,可许鹤宁却没有看他一眼,在宣布下朝之后,许鹤宁就离开了。
小皇帝自己怔怔地看着许鹤宁的背影,心情更低落了,王全有些犹豫,但看着小皇帝的失落的侧颜,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皇上,摄政王为国之砥柱,他都是为了您好啊。”
小皇帝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狂奔而去,一身龙袍随着他的奔跑也散乱起来。
王全还没反应过来,一看到小皇帝狂奔,赶紧跟着跑上去,扯着嗓子道:“皇上,您慢点啊,这不合规矩……”
许鹤宁出了宫,轻舟坐在马车上等着他,看到他出来之后,正要提醒什么时,看到许鹤宁的脸色,瞬间不敢说话了。
其实许鹤宁脸色仍旧平静,可轻舟跟了许鹤宁这么多年,知道许鹤宁这么平静无波的眼神就意味着他心情不好。
还是请那位小祖宗对着殿下去吧。轻舟默默退到一边,不敢说话。
许鹤宁还未掀起车帘,就有人从车内跳了出来,紧紧抱住了他的手臂,笑说:“阿宁!”
许鹤宁看起来也不是太惊讶,但嘴角还是带上了一丝笑意:“你怎么来了?”
“嗯……”阮软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想你了。”她看似浑然天成的动作里实则藏着僵硬,手心里也出汗了。因为昨日她……偷偷吻了他,所以一看到许鹤宁就有些心虚,但又不敢躲着,怕许鹤宁看出来,便主动亲近。
若是平常的许鹤宁定是能看出阮软僵直的动作,但如今有些心神不宁的许鹤宁却是无暇注意。
许鹤宁轻拧了一下阮软的嘴表示警告。
“皇兄……皇兄!”小皇帝清亮的声音远远传来。
守门的侍卫看到突然窜出来的小皇帝,以为什么刺客,差点把剑给伸了出去,还是余光瞄到了那长长衣摆上绣着的龙,才赶紧把剑放了回去,还顺便抹了把冷汗。要是真把皇帝伤着了,他十个头也不够砍的。
听到声音,许鹤宁和阮软还有轻舟都看去。
“皇兄!”小皇帝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许鹤宁面前,停了下来。
“参见皇上。”三人皆行礼。
“平……身。”小皇帝气喘吁吁道,跟着的王全也到了,他脸色发白地停在了小皇帝身后。
“皇上有何要紧事?”许鹤宁淡淡问。
“朕……和你单独说话。”小皇帝看了一眼阮软和轻舟。
轻舟立刻退避三尺,阮软则自己上了马车。
“皇兄,母妃到底做了何事,引得你这般做?”小皇帝还是忍不住追问。
许鹤宁凝视了一会儿小皇帝犹带着天真的眼眸,知晓若是小皇帝不清楚太后做了什么事,便一直会纠缠不休。
“你应该知晓,她会做什么事情。”许鹤宁语气毫无起伏。
小皇帝脸色一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知道母后对待皇兄一向不好,所以他一直努力调和他们的关系,虽然毫无改善。
“可是她终究是母后啊……皇兄你……可以宽容些吗?”小皇帝也有些难以启齿。
“她是你的母后。”从来都不是我的母后。
“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小皇帝仍旧试图劝许鹤宁原谅太后。
许鹤宁看着低垂着脸的小皇帝,扯了扯嘴角,要说些什么时,一道带着些稚嫩的声音响起,带着些不平道:“你也知晓太后对你和对阿宁不同,你又凭什么拿你对太后的标准去约束阿宁呢?”
阮软本以为他们谈话会离马车远些,谁知就在马车旁边,她听的一清二楚,听到小皇帝这般带着些逼迫意味的话,阮软心里有些替许鹤宁憋屈得慌,便忍不住出了声。她也从春溪听说过许鹤宁和太后之间的事,知晓太后一碗水端不平,她心中更是了。
“你在说什么?”小皇帝看到掀起车帘的阮软,有些愣了。
“我说,你享受着太后的宠爱,自然和太后站成一线,可阿宁没有,他凭什么要让着太后?”这般说着,阮软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了许鹤宁身前,护犊子一般护住了许鹤宁。
许鹤宁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小小身影,心中像是被熨烫过一般,暖融融的。
“朕……”听着阮软的话,小皇帝哑口无言。
“你若是能耐,就不要麻烦阿宁了。我在摄政王府这么久了,阿宁每每就寝时都已至深夜,不知皇上您批阅奏折都要批阅到何时呢?”
小皇帝抿了抿唇,不吭声了。他很少深夜睡,每到时辰了,小皇帝倒头就睡,剩下的奏折交给太后,他之后就不知道太后找谁批阅了,只知道次日起来奏折已经批阅好了。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阮软一字一句道,“您先把自己给要求好了,再来说阿宁吧!”语罢,她看了一眼许鹤宁,悄悄退到了他身后,拉住了他的袖子。
小皇帝被阮软说得抬不起头来,颓废地转身,道:“皇兄,朕先回去了。”
许鹤宁也没有挽留,目送着小皇帝离开。
王全看着小皇帝垂头丧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那阮姑娘对着小皇帝说了什么,就成这副模样了。
“我们回去吧。”小皇帝缓缓道,王全张张嘴想要安慰小皇帝,但最终也没有说出口,两个人缓步回宫了。
许鹤宁则和阮软进了马车,轻舟能感觉到自家殿下经过这一遭,心情好了不少,因而他赶车也轻快了些。
一进车里,只有两个人呆在一起,阮软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突然觉得方才自己那些话是不是有些僭越了?
“这会知道害怕了?”许鹤宁瞅了一眼许鹤宁退缩的表情,悠然道。
“啊……”阮软可怜兮兮地看着许鹤宁。
“你要知道,他再怎么做,也是皇帝。你方才可算得上顶撞皇帝,要是让那些老头子看到,你的命也别想要了。”许鹤宁轻描淡写道。
阮软更是不敢吭声了。
“不过,本王在这儿的,没人拿你怎么样的。”许鹤宁话锋一转,轻描淡写道。
坐在车外的轻舟听到许鹤宁的话,撇撇嘴,主子真是有些不要脸了,连姑娘也要坑上一坑。
车内,阮软听到许鹤宁的话,这才抬起头,看到许鹤宁眼中促狭的笑意,悄悄红了脸,怕许鹤宁看到,她再次低下了头。
看着低下头的阮软,想起方才阮软袒护他的话,许鹤宁感觉好似三月里的春风掠过,有些惬意。
他长了这么大,第一次知道“袒护”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许鹤宁垂眸瞧阮软,眸子里带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