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鹤宁睡眠本就浅,阮软这么一摇他,他很快就清醒了:“怎么了?”许鹤宁刚醒的声音带着一丝模糊的感觉,和他清冷的声线糅合在一起有一种锋利的冰化为冰沙的感觉,虽然凉,但入口软绵绵的。
阮软这会子却顾不得欣赏许鹤宁的声音,可怜巴巴道:“阿宁,我是不是得绝症了?你看!好多血啊!”
许鹤宁掀起被子一瞧,便看到了血渍,一向冷静的许鹤宁难得愣了一下,不知说些什么。
“我是不是我要死了?那我怎么……”阮软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些什么,脸上的泪痕犹在。
许鹤宁脑子却有些混乱,道:“本王去唤春溪来。”语罢,他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便出了门。
看着许鹤宁匆匆离去的背影,阮软也忘记哭了,呆呆地看着许鹤宁慌乱的状况。
春溪很快进来了,看到阮软这个模样,召来两三个侍女换了被子,又给阮软拿来月事布。
春溪笑着对阮软道:“姑娘来月事了,是好事,说明姑娘长大了。”
“啊?哦。”阮软看着春溪带笑的眼睛。虽说表面上是明白了,但阮软还是疑惑,为什么来个月事就是长大了呢?
“阿宁呢?”阮软突然想起了落荒而逃的许鹤宁。
“这……”春溪与几个侍女面面相觑。
许鹤宁在厨房,他在熬姜汤。虽说他为男子,但对这种事情还是有一定了解,自然知道阮软这是来月事了。
许鹤宁把姜放到锅里,机械地搅动,而本来应该在厨房内的众人全部都在外面,也不敢议论,只能看着许鹤宁为自家府上那位小祖宗熬姜汤。
搅着汤时,许鹤宁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姜汤都煮得沸腾了,还是外头的帮厨战战兢兢说了一句:“殿下,汤已经煮沸了。”
许鹤宁这才反应过来,把火熄灭了,把汤盛了出来。
许鹤宁盛汤时背对着众人,众人中有人不小心抬头瞄了一眼,就瞄到了一小片血迹,瞄到的那人以为自家殿下又去哪儿杀了什么人,又来给阮软熬姜汤呢。
后来知道是沾上了阮软的月事,惊得嘴巴半天都合不上。
许鹤宁把熬好的姜汤放在一旁,自己走了出去,淡漠道:“把姜汤送到姑娘院子里。”许鹤宁就这么丢下一句话后,
跟鬼魂一样飘走了,留下厨房的一帮人大眼瞪小眼。
看到放在自己面前的姜汤,阮软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道:“有点辣。”
送来姜汤的人笑了笑,道:“姑娘多喝些吧,这可是殿下亲手熬的姜汤。”
“阿宁,他去厨房熬姜汤了?”阮软眨了眨眼睛。
“可不是嘛。”厨房来的人反应快,“殿下亲手切好姜,熬的汤。”
“我要去找他。”阮软站起身,却感觉小肚子又凉又疼,腿沉沉的。
春溪眼疾手快地扶住阮软坐下,阮软又喝了一口姜汤,暖了暖才好些。
春溪方才也看到了许鹤宁不同于以往的慌乱模样,便对阮软道:“姑娘,您休息不好,殿下也会担心的。所以,您先休息好,把身体养好,我们再去找殿下。再说,殿下晚上肯定会回来的,您急什么呀。”
阮软想了想,也是,便咕咚咕咚喝了两碗姜汤去安心睡觉了。
睡了一觉之后,天都黑透了,阮软一脸茫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环顾四周黑暗的环境,叫道:“春溪!春溪?”
春溪匆匆忙忙跑了过来,看起来也有些疲惫。只听阮软问:“现在是几时了?”
“子时。”
“阿宁怎么还没回来啊?”阮软看了看空落落的房间,揉着眼睛问。
“这……”春溪也不知如何回答,“许是事务繁忙,耽搁了……”
“我要去找他。”阮软下床,拿过一旁的外衣披上就要往外走,迎面便与许鹤宁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许鹤宁本来想拎阮软的领子,但又想到阮软月事刚来,不太舒服,便没有推开她。
“都这么晚了,你还没回来……”阮软的头在许鹤宁怀中拱了拱。
春溪悄然退出了屋子,关上了门。
轻舟看了一眼出来的春溪,问:“怎么样了?”
“姑娘看到殿下,好了不少了。”春溪回答道。
“哎,照殿下养得姑娘这么个性子,最后殿下要是娶了个王妃……”说到这儿,轻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闭上了嘴,顺便看了一眼春溪。
春溪也假装没有听到,两人对一件事心照不宣,也或许是所有人对这件事都心照不宣。
屋内,阮软从许鹤宁怀中抬起头来,她的眼神满满的都是依赖,看得许鹤宁心尖一颤。
许鹤宁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把阮软从自己怀中拉出,自己后退了一步。
就这么一刻,许鹤宁好像明白了很多。他与阮软举止亲密,两人觉得都没有什么,更没有男女之情,可在外人看来,这就是男女之情。所以楚凝才会要杀阮软。
或许,是时候了。
许鹤宁低头看了一眼此刻的阮软,像是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兔子,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有些脆弱。她身上穿着歪歪扭扭的外衣,还有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许鹤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抱起了阮软,把她轻放在床上,用自己的手暖了暖她的脚。
阮软感受着从许鹤宁手掌传来的温暖,眯起了眼睛,有些舒服。
“阿软,从明日起,本王就不再来你的院子了。”
“为什么呀?”阮软先是愣了一下,才问。
“你现在长大了,不适合与本王同榻而眠了。”许鹤宁知道自己的声音冷,因而特意放柔了声音。可是,再柔和的声音也比不上话语本身的威力来得大。
“那我不要长大了。”阮软缩回脚,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
阮软自小生活在封闭的武安侯府,加上娘亲逝去,没有人教给她一些事,所以阮软总是懵懵懂懂的。
许鹤宁没有再说话,那双桃花眼中好似含着些阮软看不懂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阮软败下阵来,低下头道:“好,我知道了。”
许鹤宁闻言竟然也不是那么放松,但是好歹是把阮软给劝住了。
“睡吧。”许鹤宁拍了拍被子,拿过一边的汤婆子给她捂在肚子上,看着阮软闭上了眼睛。
自这日起,许鹤宁再也没有踏入过阮软的院子一步,但两人照样一起用膳,许鹤宁还是照旧教阮软读书。
下人们看到这副光景,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说错了一句话,下一刻就被拉出去剁了喂狗。
直到这天晚上下起了倾盆大雨,雷电声几乎要把整个天空给炸下来。
许鹤宁沐浴完后,没有冠发,仅仅着一件白色里衣,准备就寝。
许鹤宁刚躺在床上就感到了一丝气息,他警惕起来,找准气息来源,狠狠掐上了那人的脖子。
许鹤宁一挥袖,点燃了烛火,他低头去看在自己床上埋伏的“刺客。”
只见阮软身上还带着一股子湿气,眨巴眨巴眼睛看他,许鹤宁下手可不轻,毕竟以为是埋伏的“刺客,”。因而,阮软脸色憋得通红,双手下意识去拨拉许鹤宁的手:“阿……宁,放………开……”
许鹤宁赶紧放开了手,阮软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喘气。
许鹤宁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他低头一瞧,自己现在接近于趴在阮软身上,两人离得很近,许鹤宁一低头就能碰到阮软的脸,而阮软不用起来就能看见许鹤宁白色里衣下的胸膛,那儿有一道很深的疤痕。
阮软缓过来了劲儿,伸手便去碰那个疤痕,道:“这儿怎么受伤了?”
许鹤宁察觉到这个姿势稍有些暧昧,立刻起身坐到了一边。他转头对上阮软的目光,道:“小时候不小心磕着了。”
其实那道疤是太后做的事。在小时候那天,他去给太后请安,一只花瓶不小心自己掉落下来碎了。普通花瓶也就罢了,但是,这是刚进贡来的花瓶,十分珍贵。太后回来后看到他和碎了的花瓶,勃然大怒,当即让人拿过鞭子要抽许鹤宁。
许鹤宁自然不会乖乖站着让她抽,再说花瓶碎了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碰巧赶上了。
可太后显然是气急了眼,一看到许鹤宁躲,更为生气,拔下头上的簪子就狠狠戳向许鹤宁,当时的许鹤宁还小,顿时被吓懵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太后的簪子刚好插进了许鹤宁的心口上三寸,那时的许鹤宁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娘亲,为何会下如此狠手。可那支簪子并没有拔出来,太后拿着簪子顺着那个伤口,狠狠往下划了一下,一个深深的伤口就留在了许鹤宁身上。
许鹤宁倒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讲述了事情经过,他语气太过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阮软听了之后就红了眼眶,她悄悄探出头,对着那个留下的疤痕,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又伸出手抚了抚伤口,嘴里念叨着:“不疼……不疼……乖……”
阮软的话听到许鹤宁一阵无奈,正要说什么,许鹤宁便看到阮软的脸在自己面前骤然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