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许鹤宁淡淡一笑:“以前是。”
阮软想了想,又问:“你很喜欢她吗?”
许鹤宁反过来问她:“你觉得呢?”
阮软抬头瞧他,只见他不似平常那般漫不经心,表情带着认真,眼瞳凝聚的光看着她,她却从他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阮软有些无措,但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拉起了他的手,紧紧握住,仰起脸看着他,语气坚定:“你喜欢她,我就喜欢她;你不喜欢,我就跟你一起不喜欢。”
她圆溜溜的眼睛带着纯净的光,温热的小手攥着他微凉的手指,如同极细的一束阳光在雪谷中招摇,融化不了雪,却照亮了整个黯淡的雪谷。
李德也看着许鹤宁,他的表情还是没有丝毫变化,似是预料到了,但李德却敏锐地发现他的手指反勾住了阮软的手。
许鹤宁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弹了阮软的额头:“傻。”
阮软一只手捂住额头,嘟囔着:“我又怎么傻了啊……”
李德看着他们并肩离去,有了细纹的眼角眯起,终于有一朵花可以在雪谷盛开了。
今日是休沐日,阮软要进宫和许挽一起去玩,近些日子以来,阮软和许挽打得火热,两人在一起几乎无话不说。
“本王送你去吗?”许鹤宁手中拿着书,装作不经意问。
“我自己去就好啦。”阮软朝他摆摆手,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许鹤宁拿着书的手攥紧了,眉心一跳。
轻舟在一旁看着心下想笑,他试探出口:“为了姑娘的安全着想,您要一起进宫吗?”
“她不是不需要本王,本王还巴巴上去吗?”许鹤宁稍微有些咬牙切齿。
轻舟闭嘴不说话了。
等了还没有一刻钟的时间,许鹤宁放下手中的书,清了清嗓子,道:“本王进宫瞧瞧皇帝的课业吧。”
“是。”轻舟没有意外,施施然去准备马车了。
许挽一早就在宫门口等着,看到阮软来了,欣喜地拉着她的手,道:“我今日准备了好多好吃的糕点,就等着你来呢。”
许挽将自己觉得好吃的糕点端到阮软面前,看到阮软开始吃后,她就忍不住对阮软倒苦水:“你不知道我母妃啊,她天天逼着我学课业,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为了让我考状元吗?”
“但是你课业很好啊,先生几乎天天夸你的课业啊。”阮软嘴里面塞得鼓鼓的,像一只小松鼠。
许挽看着她这副模样,本来唉声叹气的表情变成了忍俊不禁,她忍不住捏了捏阮软的脸颊,触感柔软,像是指尖在云端滑了一圈,糯糯的感觉。
许挽接着说:“那还不是被我母妃逼的。”
阮软咽下了嘴里塞的糕点,道:“可你真的很好啊。”
阮软夸人的时候眼睛总是亮晶晶的,让人心情舒展,许挽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许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皇兄不会让你学习课业吗?”她每每说起皇兄二字时都有些艰难,毕竟她和许鹤宁不是一母同胞。看到许鹤宁,她总是想叫他摄政王殿下。可母妃却不知为何纠正了她,告诉她叫皇兄便好。
阮软摇了摇头:“他从不过问课业的事。”
“真好啊。”许挽羡慕地看着阮软。
“公主,”有侍女匆匆走进来,道:“太妃娘娘来了。”
“我不是告诉她,今日……”许挽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温婉的声音传来:“挽儿。”
看到许挽老老实实起来行礼,阮软赶紧跟在她身后行礼,虽说她行礼总是有模有样,但明眼人还是能看出她从未系统化地学过礼仪。可那又如何?如今全皇宫都知道这个凭空冒出的小姑娘是摄政王的人,就算她在皇帝面前行礼不标准,也没有人敢说她一句。
淑太妃眼神掠过许挽看向阮软,眼神中充满了打量,她也想瞧瞧让摄政王愿意破例护着的人长什么样子。
但仔细打量过后,淑太妃的眼神里带着失望,毕竟大家都以为能入摄政王眼的人长得怎么也得倾国倾城,可阮软的长相在淑太妃看来平平无奇,在许挽的身边,阮软更是毫无出彩之处。
“母妃,你来干什么啊?”许挽小声道。
“哦,”淑太妃回过神,“我来给你送些汤喝,这位是阮姑娘吧?”说着她把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是,我是阮软。”阮软回答道。
“你多喝些汤,路上冷,驱驱寒气。”淑太妃声音柔和。她长得不似太后那般具有距离感,她眉眼舒展,像是莲一般温和。
“谢谢太妃娘娘。”
淑太妃不再停留,摸了摸许挽的头,转身离开了。
“你母妃挺好的呀。”阮软不理解道。
“母妃人很好,但逼我学习课业一点也不好。”许挽如是道。
阮软突然想起了许鹤宁一字一句教自己说话的样子,她脱口而出:“你母妃肯定也是为你好。”
许挽愣了一下,想了想,深有感触地点头:“她是我母妃,自然为我好。”
隔了一会儿,许挽问:“那你呢?”
“什么?”阮软没听明白。
“你的母亲呢?”
阮软的手指蜷缩了起来,想起了被染上血红色的青石板,她脸色瞬间便发白了。阮软勉强微笑:“我不知道啊。”
“啊?”许挽也是个知道察言观色的人,她第一次看到阮软这般神色,赶紧转移了话题:“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
正值深冬,御花园中却一点也不显得光秃秃,郁郁葱葱的万年青给寒冷的冬日平添了色彩,还有零散的几支梅花探出头来。
许挽前脚拉着阮软进了绛雪轩,许诺后脚就带着几个世家小姐进来了。
许诺看到她们,冷哼了一声:“晦气!”但嘴上说着晦气,她却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反而坐在了许挽和阮软对面。
一个穿浅紫色衣裙的姑娘被什么吸引了目光,紧紧盯着阮软,盯得阮软不自在。
到最后连许挽都感觉到了这位姑娘炽热的目光,她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穿浅紫色衣裙的姑娘名唤楚凝,是大理寺少卿楚山之女,而楚山是太后的兄长。这般算起来楚凝是许鹤宁的表妹。
楚凝咬了咬唇,目光直直看着阮软,问:“你穿的是什么?”
阮软皱了皱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不解道:“我穿的自然是衣服。”
楚凝这么一问,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阮软身上,仔细观察她穿的衣裙。
“我当然知道你穿的是衣服,我的意思你穿的衣服是用的什么布匹!”楚凝几乎算是咬牙切齿了。
布匹?许诺蹙眉看向那布匹,只见布匹淡淡浮着一层若隐若现的光。
楚凝语气这么冲,阮软被吓得一抖,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肯说了。即使比起以前她改变了不少,胆子也变大了,但那种怯懦仿若已经刻到骨子中一般,别人一对她大声说话,她就害怕得不得了。况且,已经好久没有人用这么呵斥一般的话同她说话了。
看到阮软的反常,许挽赶紧拍拍她的背,对楚凝喝道:“你在做什么!”
楚凝回过神来,看了看周围,只见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她,她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了,赶紧扬起笑容:“抱歉抱歉,是我的错,我在这儿给姑娘陪个不是。”
阮软还是不说话,浑身依旧发抖。
楚凝心下不悦了,她姿态都放得这么低了,这个长得跟包子似的姑娘还这么害怕,真能装!她心下冷哼一声,但面上还是一派和善地接近阮软,想要伸出手拍拍阮软,却被阮软伸出手打开了。
楚凝尖叫一声,看向自己的纤纤玉手,红了一片,楚凝眼眶瞬间就红了,晶莹剔透的眼泪从眼中滚落,好看又令人怜惜。
“这位是阮姑娘对吧?”许诺站了起来,楚凝是她的客人,客人被欺负了,她可不得出手。
“是又怎么了?”许挽气愤回道,“明明是你们先挑事的!”
“可楚姑娘好声好气对她道歉,她又是怎么对楚姑娘的?大家可都看到了!”许诺居高临下,“必须让阮姑娘给楚姑娘道歉!”
许挽不理许诺,扶着阮软要离开,可许诺挡在了她们前面,道:“道了歉才能离开!”
“凭什么?明明就是你们先招惹软软的!”许挽忿忿不平道。
阮软站在许挽旁边,像是个木头人一样,眼神空洞,整个人了无生机。
许挽看着阮软这副模样心里着急,可许诺和那些世家小姐围住她们,不让她们出去。
“你们在干什么?”冷若碎玉的声音传来。
众人皆是一愣,看向身后,只见许鹤宁一身毫无装饰的白衣,目光寒凉。
“参见摄政王殿下!”众人齐齐行礼。
看着许鹤宁朝她这个方向走来,楚凝不知为何心里一慌,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淡淡的喜悦。
看见许鹤宁快步走来,众人皆散开,只有楚凝站在原地,等着许鹤宁走向她,而楚凝身量比阮软高,刚好挡住了阮软。
“让开。”许鹤宁寒凉的目光扫过楚凝,楚凝浑身一震,只觉骨头发冷,呆呆地让开。
看见目光空洞的阮软,许鹤宁微微蹙眉,从许挽手中揽过阮软,问:“发生什么事了?”
许挽一五一十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许鹤宁看向楚凝,楚凝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站不住,她声音有些虚:“我明明和她道歉了,是她的错啊。”
许鹤宁懒得听她解释,唤道:“轻舟。”在不远处的轻舟立马赶到。
“被她打红的手是哪一只啊?”许鹤宁看似漫不经心。
楚凝心中一喜,以为许鹤宁要为她主持公道,可不得赶紧伸出手,道:“这一只。”
许鹤宁看了一眼她发红的手,那手看起来都快要滴血了。
楚凝心虚了一下,其实阮软打的并不重,因为阮软本身力气就小,再加上阮软不太好的状态,怎么可能打得这么红。这是因为看到许鹤宁来了,楚凝在袖子里使劲掐自己手的缘故。
“轻舟,卸了这一条胳膊。”许鹤宁轻描淡写。
“什么?”楚凝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连连后退。
许诺赶紧上前求情:“皇兄,是楚姑娘不懂事,但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许诺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楚凝近乎要贯彻云霄的惨叫声。
“轻舟。”许鹤宁示意轻舟送许挽回宫,他则抱着阮软离开了。
“公主,请。”轻舟微微弯腰,对许挽道。
“软软没事吧?”许挽担心地问道。
“王爷在呢,自然无事,公主您也不用担心了。”轻舟回答。
许诺稍稍放下了心。
而这边许鹤宁带着阮软离开没多远,阮软就紧紧抓住了许鹤宁的衣服,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中往下掉,紧紧咬着嘴唇。
她连哭都没有声音。
许鹤宁手指轻捏着她的下巴,温声道:“放开。”
阮软还是咬着嘴唇,眼神无光。
“阿软,乖,没事的。”许鹤宁把声音又放得柔和了些。
阮软这才松开嘴唇,许鹤宁才能听见微弱的哭泣声。
许鹤宁抱着阮软很快进了马车,他平静地看着阮软哭,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阮软才止住眼泪,趴在许鹤宁怀中闭上了眼睛,静悄悄地睡着了。
许鹤宁垂首看着阮软犹带泪珠的脸,拿过第三块干净的帕子,仔细地擦干净她的眼泪。
轻舟很快回来了,赶车回了府。
许鹤宁将阮软抱回院子,春溪看到这一幕,很有眼力见地去打了一盆热水,去给阮软擦脸。
许鹤宁从阮软屋中出来,轻舟已经候着了。
“去,查查她在武安侯府到底发生什么事,给本王把武安侯府翻个底朝天也要查出来。”许鹤宁语气如同淬了冰一般。
“是,属下领命。”轻舟恭敬道,“那楚姑娘,您看看怎么办?”许鹤宁今日命他卸了楚姑娘的胳膊,让太后知道了,不是又得一场腥风血雨。
“去告诉楚山,管好他府中人,不然就算是太后,也别想保住他的乌纱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