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舟躬身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没有下跪,引起了不少注重礼节的臣子的不满。
御史大夫率先站了出来:“二殿下,您不下跪,不符合礼节吧?”
“这位大人,本殿向来如此行礼,怎么往日不说,难不成今日是有意为难本殿?”谢舟挑眉。
“倒也不是故意为难,今日是除夕宴席,需要更谨慎一点。”许鹤宁放下给阮软擦嘴的帕子,抬头道。
谢舟微讶,往日许鹤宁很少管这些礼节的事情,今日怎地如此多事?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瞟到了拿着糕点啃的阮软,心下明了,嘴角一勾,没想到这摄政王还是记仇的主,不就是不小心动了他的人嘛。
他心下叹了一口气,他不是喜欢繁文缛节的人,可许鹤宁都开口了,他怕是逃不过了,于是道:“是本殿疏忽了。”
于是他跪下,又行了一遍礼。
臣子这才满意,谢舟落座。
“他到底是谁啊?”阮软悄声问许鹤宁。她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看起来很凶狠,笑起来又有些温暖的人,但他毕竟也没有伤害她。
“离国质子,谢舟。”许鹤宁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阮软恍然大悟般明白了,在上书房时,先生讲过,过去唯两国为首,两国为离国和云国,后来离国逐渐没落,云国强大,离国只得附属于云国,到现在云国统治天下的地步。估计就是离国为求和,朝朝代代都送来质子,以示忠诚之心。
许鹤宁又往阮软碟中放入了好几筷子菜,淡声道:“吃吧。”
每每许鹤宁这样一喂她,她就觉得和过去她喂厨房后头养的小狗一样,她想了想,问:“你觉得我像狗吗?”
许鹤宁夹菜的动作一滞,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你喂我的时候特别像我喂厨房里的那条狗。”阮软坦诚且真诚。
许鹤宁眉毛一跳:“你见过本王喂狗吗?”
阮软摇了摇头:“没见过。”
“那你怎知本王喂狗和喂你是一样的?”
“也对。”阮软得到了回答,继续高高兴兴地吃饭了。
坐在许鹤宁下首的安王状似嘲笑道:“以往没瞧见摄政王殿下脾气这么好啊。”
“本王也从来都不知安王殿下耳朵如此灵敏。”许鹤宁似笑非笑。
被许鹤宁这么一说,安王也没有偷听墙角的尴尬,神态自若道:“现在知道了也未尝不可。”
此时恰好宴席安静下来,只听太后微笑开口:“今日算是家宴,大家随意一点,不要太过拘束,热闹最重要。来!哀家先敬大家一杯!”
“多谢太后娘娘!”众人起身,回敬太后,这才又落座。
太后说是不要拘束,但又有谁敢不拘束呢?宴席仍旧是如往日一般安静,只有歌女上来跳舞时带点乐声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阮软很快就憋不住了,她偷偷道:“我能出去走一会儿吗?”
“去吧。”许鹤宁并没有阻拦,只让轻舟跟上阮软。
阮软前脚刚走,谢舟就敏锐地看到了,也离席了。
许鹤宁见状,眯了眯眼睛,将手上的酒一饮而尽,但却没有跟出去。他所在位置吸引太多注意了,不能离席。
宴席上颇带压抑的气氛让阮软十分不自在,跑出来之后她就呼出一口气。
轻舟隐在暗处悄悄看着阮软。
阮软低着头在殿外寻了个无人的角落
,来回踱步,角落里的风有些大,阮软裹紧了斗篷,但仍然冻得阮软碎发乱飞,脸颊泛红。
“黄毛丫头,不知道冷么?”带着调笑的声音想起,一只手帮她戴上了帷帽。
阮软回头,帷帽上有柔而白的毛,衬得阮软白里透红的脸像是一个苹果被埋在了雪里面。
谢舟看到阮软这副模样,呆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黄毛丫头,你怎么看上去傻里傻气的啊?”
“我不是黄毛丫头!”阮软对谢舟的称呼表示反抗。
“你不是,你不是。”谢舟几乎要笑弯了腰。
阮软气得裹着斗篷就要走了,被谢舟一把抓住斗篷给拉了回来,他微微弯下腰,与阮软平视:“你多大了啊?”
“十……二……三!十三岁!”阮软虽然生气,还是回答了谢舟的问题。
“也不小了。”谢舟看着阮软圆圆的眼睛,认真道:“我以为你连十岁都没有呢。”
“哼!”阮软别过头,不想理会谢舟的话。
“那你怎么什么都不懂?摄政王没有教给你吗?”谢舟忍不住薅了一把阮软的脸。
阮软躲了一下,没躲开,被他薅个正着。她不想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了,她觉得谢舟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把刀要挑开她的皮一样。
阮软使劲拉下谢舟的手,要走时,谢舟却又攥住了她斗篷的衣角:“别走呢,黄毛丫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摄政王没有教给你吗?”
阮软紧紧闭着嘴,就是不回答。
“是不是摄政王什么都不会,所以才没有教给你啊?”谢舟换了个法子问。
阮软果真上钩了,她气得拔高了声音:“阿宁他什么都会!你不许说!”她的声音太高,引来了不少侍卫的注目礼。
“黄毛丫头,小声点。”谢舟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做出噤声的手势。
阮软狠狠咬了一口他的手,快速地跑开了,很快就跑进了殿内。
看着阮软离去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牙印,谢舟又笑了。
谢舟本不是个爱笑的人,但不知何时因为他的长相太过凶狠,引得周围人不敢靠近,他就学会了笑容,他笑起来很好,但他不知何时已经忘记了笑这种心情是什么样子了,可现在他突然又体会到了那种名为“笑”的心情。
可就在此时,轻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提着一个匣子在他面前出现,朝他躬了躬身,道:“二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于是两人便找了一个十分偏僻的宫殿。
“这是我家主子送给您的礼物。”轻舟将匣子恭敬奉上。
接过沉甸甸的匣子,谢舟本来轻松的心情变得和匣子一样沉甸甸,他打开匣子,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颗睁着眼睛的人头,人头嘴角的血迹还没有变干。
谢舟习惯性地笑了:“这是什么?”
“属下说过了,这是我家主子送您的礼物。”轻舟清晰道。
“这礼物是要警告本殿什么?”谢舟弯起的眼睛看起来带着笑意,实则杀意横生。
“不属于您的任何东西和人,都不要轻易接近。否则会惹祸上身。”轻舟看起来仍旧十分恭敬。
谢舟冷笑一声:“说到底还是为了那个黄毛丫头。”
“您接近阮姑娘可不是为了阮姑娘吧?”轻舟直截了当地点明了。
谢舟沉默。
“那就离阮姑娘远点。这是主子让属下告诫您的话。”
谢舟又笑了:“摄政王殿下可真是小气。”
“对了,这是其中一份礼物,余下的十几份礼物,主子说会统统送到您面前。属下告辞。”语罢,轻舟便在谢舟面前消失了。
谢舟脸上挂着的笑消失了,本就凶狠的眼神越发显得可怖,他看着匣子里的人头,闭上了眼睛,许鹤宁,真是好样的。
阮软回到宴席后,跑得头发乱糟糟的,一身冷气。
春溪吓了一跳,赶紧悄悄解下阮软的斗篷,驱散冷气。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水暖暖身子。
“遇到什么了人吗?”许鹤宁淡定地喝了一口酒。
阮软呆滞了一下,摸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道:“遇见了那个离国的什么质子。”
“以后离那些脏东西远些。”许鹤宁理了理阮软的头发。
阮软点了点头。心下想着,我也不愿意离他这么近,他真是一点也不招人喜欢。
宴席很快结束了,许鹤宁带着阮软还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阮软早早沐浴完就上床睡觉了
许鹤宁在外室问轻舟:“送完了吗?”
“回王爷,加上第一份礼物,总共十八个礼物,已经全部送给二殿下了。”轻舟恭敬道。
“那就好。”许鹤宁顺手脱掉了外衣,准备走向内室。
只听轻舟有些担心道:“您拔掉了二殿下这么多暗桩,他不会报复吗?”
“本王拔掉的暗桩都是不甚重要的暗桩,只是给他一个小小的警告。”许鹤宁将外袍放到一边,“而且谢舟此人,知道什么可行什么不可行,自然不会有多余的想法。”
“王爷圣明。”
“阿宁!你怎么还没来啊?”娇娇软软的声音传过来,带着睡了一会儿又醒过来的朦胧感。
轻舟清楚地听到了阮软的声音,垂着头,有些尴尬。
“你先出去吧。”许鹤宁举止仍然淡定。
“属下告退。”轻舟逃也似的出去了,这阮姑娘怎么住到主子房间了?本来不是在隔壁吗?
许鹤宁拨开帘子,便看到裹着被子睡眼朦胧的阮软,她拍拍自己旁边,道:“阿宁,快来!”
许鹤宁躺下的那一瞬间,阮软就如同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
许鹤宁小心翼翼地拨开阮软的手臂,许鹤宁暗暗呼出一口气,他想,明日必须让阮软搬到她自己的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