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依旧是天还未亮,阮软刚睡了没多久就被许鹤宁唤醒了,她朦胧间听见许鹤宁问:“今日你跟本王一起去诵经吗?”
阮软现在一听到诵经二字就有条件反射,她立刻清醒了许多,道:“去!当然去!”语罢,她起身,一直抱着的木盒子骨碌碌滚下来,正好滚到了许鹤宁衣摆下。
阮软连忙去捡木盒子,却被一只手率先捡了起来,递给她。
阮软小声道:“阿宁,谢谢你,发簪很漂亮。”
许鹤宁轻弹了她的额头:“这会子倒跟本王客气上了。”
阮软傻傻一笑,将木盒子小心放在一旁,随即利落地穿好衣裙,她的衣裙粉色居多,因而穿的还是粉色衣裙。
许鹤宁照例拿了件白色的衣袍要穿上,早已穿好衣裙的阮软看着许鹤宁穿上白色衣袍蹙眉。
看到阮软的表情,许鹤宁淡淡问:“你又怎么了?”
“你能不穿白色的衣袍吗?”阮软闷闷不乐道。
“为何?”
“没有为什么。”阮软瞥了一眼许鹤宁的白色衣袍,满脑子都是昨天她看到的两个般配的白衣身影,不再说话了。
许鹤宁只觉奇怪,但也没有多说,还是换了件玄色衣袍。
阮软那张苦瓜脸立刻好看了不少。
许鹤宁还要办些事,就先走了,让轻舟带着阮软进佛堂。
然而阮软一出院子就碰到了从一旁院子里出来的楚凝,自从和许挽换了院子,她的表情总是带着些扬眉吐气的意味,她站在院子门口,穿的还是穿的白色衣裙。
看到楚凝,阮软震惊道:“你怎么会在挽挽的院子?”
楚凝本来期待的眼神看到阮软后也消失殆尽,她听到阮软的问话,很是不屑:“七公主一个人住这么大的院子不合适,我便请求太后娘娘换了院子。”
“她一个人,你不也是一个人?”阮软只觉得不可思议。
“我带的侍女和侍卫都是她的两倍,我可不得住大的院子啊?”楚凝理所当然。
阮软恨不得撸起袖子冲上去,照着楚凝那张嚣张的脸上打一拳,但她克制住了,道:“楚小姐,这是不对的!你自己带的侍卫和侍女,怎么能让别人来替你承受后果呢?”
“那又如何。”楚凝挑眉。
阮软被气噎住了,实在忍不了了,想上前跟楚凝用拳头理论理论,可理智告诉她这样做铁定会给阿宁带来麻烦,毕竟楚凝看起来在太后面前很吃香的模样,阮软看着楚凝趾高气扬的样子,只得默默把这笔账记在心里。
楚凝看到阮软噤声,心里十分得意,她看了一眼院子,顺便问了一句:“摄政王殿下呢?”
“他早走了。”阮软丢下一句话,就让轻舟带着自己去佛堂。
看着阮软朝着佛堂的方向去,楚凝蹙了蹙眉,跟上前,道:“你干什么去?”
“去祈福。”
“只有皇室之人才能去祈福。”楚凝提醒道。
轻舟看着楚凝有些扭曲的神色,实在忍不住了:“主子让姑娘去的,楚小姐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
楚凝自然识得轻舟是许鹤宁身边的人,不敢得罪,便不再说话了,只是脸色不大好看。
她们很快到了佛堂,许鹤宁并没有进佛堂,而是在门口等着。
阮软一眼便看到了许鹤宁,兴冲冲就跑到了许鹤宁面前,正要说些什么,被楚凝一肩膀给挤开了,楚凝行礼:“参加摄政王殿下。”她看了一眼许鹤宁的玄色衣袍,心情瞬间低落了下去,近来他明明穿的都是白色衣袍,怎么换成玄色衣袍了?
“平身吧。”许鹤宁随意说了一句,便拉过阮软,道:“进去直走,你在本王身边。”
阮软看了一眼楚凝,踮起脚尖在许鹤宁耳边道:“我跟着你进去是不是不大好?太后还有皇上都在。”
“无妨。”许鹤宁把阮软按下,自己微微俯身,道:“本来便只让皇室之人来祈福,但今年贤太妃和五公主都被禁足,安王不知为何又没来,只得让外戚来充数,你要真想来,太后和皇上不会说什么。”
阮软这才放下了心。
而在外人眼里头,一袭玄色衣袍的摄政王殿下微微俯身对粉色衣裙的小姑娘说着什么话,像是一袭寒风温柔地绕着一束桃花打转,轻轻触碰着桃花,释放出些许暖意。
刚到佛堂的楚辞看到这一幕,挑了挑眉,转头就去瞧自己的妹妹,果然,楚凝眼神中透露着受伤,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唇,唇瓣都发白了。
楚辞上前,拉过楚凝,道:“小妹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和姑娘海涵。”
楚辞这么一番话,打断了阮软与许鹤宁独有的意境,看到楚辞,阮软瞬间就想起了阮婉儿和他面对面的情景,她微微蹙眉,打量着楚辞,仔细辨认是否认错人了。
一身青色衣袍,腰间仅配有一枚玉佩和一只香囊,连发间的白玉簪都与昨日在夜市中看到的人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头发比起昨晚来有些凌乱,像是匆匆赶来的。
阮软目不转睛地盯着楚辞,不仅楚辞自己强烈地感觉到了,楚凝和许鹤宁也看到了,楚凝正要出口讽刺,许鹤宁就拉走了阮软。
阮软脑袋一懵,被动地跟着许鹤宁走。
看着两人的背影,楚凝呸了一声,道:“什么人啊!兄长,她一直盯着你瞧,不会是看上你了吗?真是晦气得很。”
楚辞摇摇头,他仔细看了阮软的目光,那目光带着猜测,带着犹疑,带着打量,唯唯独独没有爱慕。
楚辞一边考虑着阮软的眼神,一便与楚凝走进佛堂。
小皇帝因为身体问题,缺席了今日的祈福。
太后看到跪在许鹤宁身边的阮软,没有丝毫惊讶,跪在了最中间。
众人开始了一整天繁重的诵经任务。
到了傍晚,诵经终于结束了,许鹤宁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阮软,他随时做好了阮软坚持不住的准备,可阮软竟然坚持下来了。
阮软白着一张脸被春溪扶了起来,她没有经过礼仪训练,这几个月来称得上是娇生惯养了,跪了一天已经是极限了。
许鹤宁抱起阮软便回了院子,让等着送汤的楚凝愿望再次落空了。
“又是阮软!”眼看着楚凝又要把食盒砸在地上了,被楚辞一把拽住手腕,低声在她耳边道:“楚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楚凝看了一眼眼神带着警告的楚辞,只得放下了手。
这时,走在最后的轻舟正好经过,被楚辞拉住了,他拿过食盒递给轻舟,道:“这是给阮姑娘精心熬制的汤,快端去给她补补身子吧。”
什么?给阮姑娘?听到楚辞的话,楚凝瞪大了眼睛,使劲摇了摇楚辞的胳膊,拼命用眼神说话:这不是给阮软那个丫头的啊!
“阮姑娘都快晕过去了,要是喝汤得熬上一时半会儿,这儿有现成的汤,为了阮姑娘身体着想,你快送过去吧,若是不放心,可以请摄政王殿下先尝一尝。”楚辞忽略了楚凝的肢体语言,将她拉到身后。
轻舟权衡再三还是接过食盒,提着食盒匆匆而去。
看到轻舟走远,楚凝才不满道:“你为什么说这汤是给那个黄毛丫头熬的?里面都是珍贵食材,我特意差人熬了给殿下的……”
“凝儿,你的脑子什么时候可以灵光一点?”楚辞悠悠道,“若是说给摄政王,这汤连摄政王的院子都进不去一步,但若是给阮姑娘就不同了,这既可以让摄政王记住你的好,往重了说,这就是摄政王欠我们个人情。”
“哦。”楚凝好似懂了,又好似没懂。
楚辞叹了一口气,不再努力,只是忽然想起了阮软打量自己的眼神,又陷入了深思。
轻舟提着食盒进入到院子后,就看到春溪在屋子门口守着,他问:“姑娘怎么样了?”
“太医刚来瞧了,说是没有大碍,只是太过劳累,喝点补身体的汤养养就行。”
“这儿有汤。楚少爷给的,说是给姑娘补身体。”轻舟提起食盒让春溪瞧了瞧。
“这么巧吗?”春溪不禁有些怀疑。
“自然不是,说白了这是楚小姐送给殿下的,可我想了想还是姑娘的身体最重要,就拎来了。”轻舟道。
春溪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你快提进去让姑娘喝了吧。”
轻舟把食盒提进去,并说了缘由,许鹤宁没有说什么,只是道:“去取些东西作为回礼。”
随后便让太医验了验汤,没什么问题,许鹤宁自己尝了些,有些甜,喂给阮软喝,倒是很符合阮软的口味。
阮软喝了两小碗,热腾腾的补汤让阮软脸颊重新有了血色。
“撑不住就不要勉强了。”看着恢复了脸色的阮软,许鹤宁将手中的碗放到一旁。
阮软没有说话,她仅仅只是想靠近一点点许鹤宁,无论从哪种方面,她都想进入他的世界。
阮软是不可能说出这些事的,但她又为了许鹤宁放心,点了点头。
“对了,阿宁,你帮我查一件事。”阮软生怕又忘了,赶紧道,“昨日我看到了阮婉儿与楚辞在一起。”
“阮婉儿和楚辞?”许鹤宁沉吟片刻,“本王知晓了。”
临走时,许鹤宁对阮软道:“明日你先不要去佛堂了。”
“……好。”阮软低头,不再说话。
许鹤宁也有事要忙,没有看到阮软低下头时失落的目光。
“女儿村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许鹤宁问。
“就在今早,线索被彻底掐断了。”重山回道,他一直在追查女儿村的事,“现在就留女儿村一个村子了。”
许鹤宁眯起了眼睛:“查过谢舟没有?”
“因为谢舟沉寂太久,查不到他和任何人联系的蛛丝马迹,所以只能顺着女儿村向上查,但查到一半线索就全部作废了。”重山可惜道。
“不急。”许鹤宁手指敲了敲桌子,“这才是个开始。”
“那女儿村就剩一个村子了,没有任何价值了,怎么处理?”
“派军队过去驻扎,对了,让李昀去,这么多天了,试试他的本事。”
“是!属下知道了。”
“还有,查一查安王的动向。”
烛火闪动,不知不觉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了,阮软坐在桌子上,头一磕一磕,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许鹤宁进屋时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就在阮软的下巴即将碰到桌子时,许鹤宁伸出手托住了她的下巴,冰冷的触感让阮软浑身一震,清醒了许多,她下意识抬起下巴,揉了揉眼睛,看向许鹤宁:“阿宁,我找你有事。”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像是被咬了半个的汤圆,微甜的馅从半个白白的汤圆里流了出来。
“嗯?”许鹤宁拉着阮软走向内室。
“我明天……还是想去佛堂。”阮软本来是睡下了的,可越想越睡不着,她还是想尝试着在他身边,适应他所适应的环境。
许鹤宁好像不是太惊讶,颔首:“可以,只不过你要是累了,去歇着就好了。不要太过逞强。”
阮软“嗯”了一声,放下了心,闭上了眼睛。许鹤宁看着阮软,久久未动,最后他轻笑了一声,笑容中好似带了些明了,又好似带着些疑惑
有些东西啊,总是要蒙上一层纱,才更显神秘和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