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季书白2025-06-12 09:025,583

侯爷府有个闹鬼的院子,无人敢踏足。

燕庭彻却夜夜在此与我纠缠求欢。

情至深处,他红着眼说:“琢儿,你跟我服个软。”

我如死尸一般躺在床上,视线扫过他空空荡荡的左臂。

“那你把我的阿燕还给我。”

1

侯爷府里有个常年闹鬼的院子,恐怖阴森,无人敢踏足,我却在那里足足住了两年。

府里的下人都叫我鬼姨娘,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我。

只有每夜,燕庭彻在黑夜里走来,披着月色,如出入人间的阎罗。

阎罗折磨着我,咬着我的脖子,一遍遍和我说爱。

我仰躺在床上,眼泪顺着侧脸流入发缝。

“燕庭彻,你放过我吧。”

身上人的动作一滞,而后更猛烈地冲撞我,仿佛在泄恨一般咬牙切齿地说:“休想。”

我苦涩地抿唇。

燕庭彻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边对我极尽暴虐,一边又会在情至深处时,红着眼求我:“琢儿,你跟我服个软。”

我无知无觉地放空。

“那你把我的阿燕还给我。”

燕庭彻瞬间没了动作,只是赤目瞪着我。

“你就那么恨我吗?”

我没说话。

燕庭彻猝然起身,动作很狂躁地往身上穿着衣服。

他背对着我,冷言冷语地说:“沈玉琢,两年了,你到底打算作到什么时候,你以为本侯爷很有兴致陪你折腾吗?”

我苦涩地勾唇笑了下:“那你滚啊!”

燕庭彻身形一滞,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沈玉琢,你的心真硬。”

“……”

我狼狈地躺在床上,在门被拉开时,撑起身子抬眼去看他的背影。

燕庭彻身形颀长,肩宽流畅,走路带风,远远看过去什么都好,唯独那左边的长袖里空空荡荡,干瘪得被风一吹就皱。

燕庭彻的左臂断得不留余地。

我每看一眼,就觉得心被人狠狠地扎了一刀。

然而我除了看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们回不到从前,因此也无力祈求任何往后。

……

第二天,下人给我端来了一碗避子汤。

“鬼姨娘,你天天喝这个汤药对身体不好,要是被侯爷知道了……”

我冷冷地接过药,一口喝干净,然后轻描淡写地扫过面前低着的头。

“那你们就别多嘴。”

“……是。”

我喝完药之后有些头晕,起身站起来往外走,想透透风。

这个院子自从我住进来,就被燕庭彻说成是闹鬼的不祥之地,因此到处杂草丛生,也没有人会来打扫,墙壁上攀满了蛛网。

我出神地看着,余光却突然瞥到一个飞在空中的风筝。

我呼吸一滞,目光紧紧盯着那个模样有些可爱的风筝,一眼又一眼地看,然后似有所察地听到一墙之隔传来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

“庭彻哥哥!你快看,风筝飞得好高。”

我一听到这声音,只感觉浑身的血液倒流,一时间有些头重脚轻站不住。

这分明是我同胞妹妹沈玉琬的声音。

燕庭彻竟然把她召进了府里。

我有些不敢相信,可是紧跟着,一墙之隔就响起燕庭彻有些低沉又带着纵容的声音。

“嗯,你放得很好。”

“……”

我捏紧了手心,各种情绪翻腾着,恨不得立刻和燕庭彻对峙,问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2

好不容易忍到了晚上,燕庭彻再次来到了这闹鬼的院子。

他长身玉立,漫不经心地走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上来就想牵我的手。

我往后让了一下,皱眉看他。

“燕庭彻,我今天听见了玉琬的声音。”

没想到他勾着嘴角笑了。

“是么?”

我被他这样不在意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

“你什么意思?玉琬和我们之间的事情没有关系,你把她扯进来干什么?”

燕庭彻被我逼问后,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他一字一句地说:“谁让她长得那么像你,只要看见她,我就感觉你还是从前的琢儿,会主动牵我的手,跟我撒娇,说只嫁给我一个人。”

我眸光闪了闪,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你知道,那不可能了。”

燕庭彻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我被他看得躲避不及。

于是只好继续说:“你不要再把玉琬带过来了,这样对她不好。”

燕庭彻却嗤笑一声。

“沈玉琢,你是不是有点太自以为是了?又要站在居高临下的角度,指责我的做法不对?那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我找的她,而是她找的我?”

我闻言一愣,猝不及防和燕庭彻对视。

他眼底情绪复杂,忽而自嘲一笑。

“也是,你从来就没信任过我……所以你也不知道你口中的好妹妹,有多眼巴巴地想嫁到侯爷府来做夫人,更不知道她多有心计。”

“燕庭彻!”

我再也听不了他这么诋毁沈玉琬,于是恼怒地叫了他的名字。

燕庭彻的眼神一暗,隐隐也有些怒了。

“沈玉琢!你真该看看,有多少人想对我投怀送抱,而我却夜夜留在你这死气沉沉没有一丝活力的地方。”

我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所以呢?你是想让我对你的所作所为感恩戴德吗?你做梦!”

燕庭彻红了眼,他上前一步捏住了我的下巴,逼着我和他对视。

“你找死!”

“那你就让我去死啊!”

我和他张牙舞爪地吵,燕庭彻气得手上用了力,我的下巴被他捏得很疼,但我只是咬着唇,不服输地看着他。

下一秒,燕庭彻突然揽着我的腰将我打横抱起。

“沈玉琢,你全身上下,只有嘴巴最硬!”

进了房间后,他一遍遍地亲着我的嘴唇、侧脸、颈窝,然后慢慢向下。

我难耐又烦躁地想扯开他,燕庭彻的呼吸却更加急促。

他喃喃地凑在我耳边:“琢儿,琢儿,说你爱我。”

我咬紧了嘴唇,闷不吭声。

然而这丝毫不妨碍燕庭彻的动作,他依旧与我厮磨纠缠,一如曾经无数个爱憎交织的夜。

每每这时,我总是挣不开也逃不走。

我们就像是黑夜里见不得日光的一对怨侣,明明谁都无法从这些纠葛中得到一丝一毫的快乐,却又囚禁于此,无法脱身。

可曾经,我们是亲密无间的青梅竹马,也曾情深意切地许过永远,只可惜……

我的视线再次扫过燕庭彻空无一物的左边衣袖……

3

燕庭彻折腾了一夜,直到东方初白才肯放过我。

我支起酸疼无力的身子,依旧追着他远去的背影看,只有这种时候,我才敢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喝完避子汤之后,我坐在院子里走神。

一遍又遍地想着昨天燕庭彻说的话,他说是沈玉琬先找上的他……

我两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妹妹,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燕庭彻口中有心计的女子能和她扯上丝毫的关系,她幼时是那样天真烂漫。

正在我追溯从前时,突然一墙之隔又传来了沈玉琬的声音。

“夏桃,你说庭彻哥哥会不会娶我呀,他昨天对我那样好,说要给我买新衣服,他还留我在府里过夜了。”

沈玉琬的声音带着含羞带怯的欢喜。

紧跟着便是一个小丫鬟的声音,附和着说:“小姐放心,侯爷一定是喜欢小姐的,不然他怎么会又陪着小姐放风筝,还陪着你吃饭……还亲手给你戴了发簪。”

……

我默默地听着,心头却狂跳不止。

若单单只是放风筝这一样便罢了……一起吃晚饭、亲手戴发簪,这都是以前燕庭彻和我在一起时才会有的习惯,他总喜欢在吃饭时看着我的步摇,轻轻取下来,然后又慢条斯理地亲自为我簪好。

沈玉琬在墙外不知情地笑着,我却心如刀割。

然而没过多久……她突然问:“夏桃,那边那个小院子是什么地方?我想起来昨天庭彻哥哥总是不经意地往那边看。”

夏桃很小声地说:“小姐,奴婢听说那个地方闹鬼,侯爷都不让别人过去,只是……”

丫鬟欲言又止,沈玉琬就不耐烦地打断她。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

于是夏桃又更小声地说:“奴婢早上看见有人往里面送汤药了,怕是住着人呢。”

我心头一跳,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正站起身来要往屋子里走,就突然听见沈玉琬有些崩溃的声音:“不会是庭彻哥哥在这里藏着什么小贱人吧!”

“……”

我的脚步一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时候跟在我后面只会软软糯糯地喊我长姐的玉琬,也一张口就是骂人的话了。

我胡乱地想着,院子的门却猝不及防地被轰然推开。

霎时间,我和沈玉琬四目相对,隔着两年的光景,这是我们亲姐妹第一次见面。

我怔怔地开口:“玉琬。”

然而她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眼睛瞪得很大。

“沈玉琢?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心猛地无止境地下坠。

再见到的第一面,亲妹妹不是问我这两年怎么过的,而是质问我死了之后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我感到心寒,却又无话可说。

沈玉琬涨红了脸,情绪似乎摇摇欲坠。

她猛地走上前几步,手里的帕子被绞成一团。

“所以……所以就是你还在缠着庭彻哥哥!你不是都嫁给蒋南擎了吗?你还有什么脸面黏着他不放!而且蒋家不是两年前就被满门抄斩!你怎么会还活着!你怎么还藏在这!”

我恍惚地听着沈玉琢的一言一语,只觉得自己并不认识眼前人。

“玉琬,你见到我,就只想问这些吗?”

沈玉琬愣住了。

她的眼神带着不解,却又直白地盯着我看,说出口的话像针一样扎人。

沈玉琬似是反应过来一般,嗤笑:“沈玉琢,你不会还以为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亲情吧?你知不知道当年因为你,沈家差点也要被连坐,爹爹因此被降职,这两年,你的名字在家里是忌讳,谁都不想提,我们早就当你死了,可是你偏偏又冒出来给人找不痛快!”

我垂眸自嘲一笑:“……是么。”

4

沈玉琬见我情绪平平,似乎有些不满意。

她尖锐地说:“你怎么不真的去死啊,从前你就霸占着庭彻哥哥,没想到你都沦落成这样了,竟然还死赖着他不放。”

沈玉琬一字一句都扎人心。

我窒息一般地说:“好,我会离开。”

沈玉琬得了这一句,终于半信半疑地离开。

我耳边这才得了片刻的宁静。

这一日过得极其漫长,夜幕降临时,燕庭彻又出现在这个破败荒乱的小院。

他的神色有些疲倦,垂眼把我往怀里扯。

燕庭彻喃喃:“琢儿,给我抱抱。”

我苦涩难言,心尖像被谁狠狠地掐了一下似的,酸软一片。

但我还是推开了他,冷脸说:“燕庭彻,你放我走吧。”

他闻言看我,眼底的红血丝密布。

燕庭彻静了静,然后抓狂地说:“沈玉琢,你怎么还是想走!”

我移开视线。

“因为我不爱你了,我也不想留在这里,我们一拍两散不是很好吗?不用互相折磨。”

燕庭彻呼吸一滞,他重复道:“折磨……是啊,你都折磨我这么久了,我也不介意和你折磨一辈子,我不可能放你走的。”

他伸手来拉我,我往后退了一步。

“可你已经有了玉琬了。”

燕庭彻眼前一亮,他不容置喙地紧紧抱住我,语气甚至有些欣喜。

“琢儿,你是吃味了吗?你不用在意她,我根本不会和她在一起的,从始至终,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

我皱眉推开他。

“燕庭彻,你还不明白吗?我已经不爱你了,而且玉琬很喜欢你,你和她很配!”

燕庭彻还保持着环抱我的动作,抬眼有些仓皇。

“琢儿,你要把我让给她?”

我无所谓地点头:“是,这样你们也好,我也好,希望你能早点放我离开。”

燕庭彻突然怒了。

“沈玉琢!你到底有没有心!我爱了你这么多年!你轻描淡写就要把我让出去!我做了什么要让你这么对我!不就是一个蒋南擎!不就是一条胳膊吗!只要能保全你,我这条命都能不要!”

他的语气充满戾气,我失了魂地看着他。

“就是因为这样,你已经不是从前的阿燕了,我的阿燕是很温柔的,他不会满嘴的杀人与恨意,他总是笑着和我说一些平常的琐碎小事……你亲手杀死了我的阿燕。”

“……”

燕庭彻恍惚地往后退了两步,脚步有些踉跄。

“沈玉琢,你到底还是不肯原谅我。”

我面不改色地点头:“是,我早就厌烦你了,一看到你我就想逃得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

两年以来,我虽然一直推拒燕庭彻,但还是第一次说这么狠的话。

燕庭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眉心紧紧地拧着。

“你……”

他几乎崩溃一般看着我,却又顽固地不肯罢休。

片刻后,他猛地抱住我拖向床上,我拼命地挣扎:“燕庭彻,你就只会像禽兽一样来这一套吗?我恨你,恨死你了!”

燕庭彻疯了一般地折磨我,我疼得撕心裂肺。

“你恨我好了,就算你恨我,也绝不要做梦妄图离开我!”

5

我最终无力地瘫软在床上。

而燕庭彻直到天光大亮,都诡异地没有离开。

所以,当仆从如平常一般端着避子汤进来时,被燕庭彻撞了个正着。

“这是什么?”

他语气很凶地质问仆从。

我疲倦地笑了下,“看不出来吗?避子汤啊。”

燕庭彻瞬间掀翻了那碗黑乎乎的汤药,然后狠狠地踹了一脚仆从。

“滚!全都给我滚!”

等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他,燕庭彻便赤红着双目攥住了我的脖子。

“沈玉琢,这个药你喝了多久?”

我平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燕庭彻此时太易怒了,我越是不以为意,他的情绪就越是暴躁。

他愤愤地捶了一拳床榻,某处倏然传来碎裂声。

燕庭彻咬牙切齿地问我:“是不是从两年前,我把你带到这里来,你就一直在喝?是不是?你真是太了不起了,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喝了两年的避子汤!难怪你一直没有我的孩子。”

说到这里,我突然也有些崩溃。

“燕庭彻,我为什么要怀你的孩子!为了让他到这个世界上爹不疼娘不爱吗?我们都已经这么狼狈了,你还想要另一个无辜的幼儿来承担吗?”

燕庭彻的眼神掺上痛意。

“我们究竟是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丢下这一句,然后失魂落魄地离开。

我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来,依然怔怔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看着他空空荡荡的左边衣袖。

然后视线落到洒了一地的汤药上。

然而还没等我休息好,门又被人毫不客气地推开。

下一秒,沈玉碗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

“沈玉琢,庭彻哥哥竟然一直以来都在你这里过夜!你们每晚都在一起做什么!”

我突然间身心俱疲,什么话都不想说,什么人都不想见。

恨不得这个世界都毁灭。

然而沈玉琬却依然咄咄逼人。

“你不是说要离开吗!你为什么还没有走!你怎么就这么讨厌呢!”

……

我的存在,可能真的毫无意义。

除了带给别人无尽的苦痛。

在沈玉琬大声的质问里,我头痛欲裂。

“玉琬,别叫了,我会走的,一定会走的,你放心。”

沈玉琬:“你叫我怎么放心!你去府里看过吗?这两年,侯府里一个女人的影子都没有,人人都说庭彻哥哥清心寡欲,却原来所有的源头还是在你身上。”

我瞬间脱力倒在床上,不再管她在说什么。

只是发呆般自言自语:“我会离开的,我会离开的……”

等我回过神来,沈玉琬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我拖着笨重的身子,吃力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包起来,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结果我刚碰到那扇门,整个就被从外向里推开。

我愣愣地看着本应该去上朝的燕庭彻出现在我眼前。

“你怎么……回来了?”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燕庭彻却黑了脸,他的视线扫过我,逐渐下移到我手里的包裹。

我下意识地往后藏,他却眼疾手快地截住,随手一扬,那几件旧衣便散落在地,燕庭彻的目光像粘在上面一样,半天没有挪动。

我的心沉了沉。

6

片刻后,燕庭彻动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如数家珍地说道:“这件是你最喜欢的,当初你和我见面的时候总穿……你穿这件的时候,我们私定终身……这一件是我送给你的,你说好看,一连穿了好几天……这件也是,还有这件……”

燕庭彻的语调逐渐发狂崩溃,他拎着那些衣服,冷着脸走到我面前。

“沈玉琢,你不是说你不爱我了吗?那你为什么要留着这些衣物,为什么每一件都和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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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为我自断一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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