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瓶本身就很完整,就是那几道划痕有些深,需要处理一下。
不过不是很难。
许姜宁问:“我可以回家拿一下我的工具么?顺便……你得给我准备一些东西。”
等许姜宁拿着工具箱回来,程易已经在一楼开辟了一间工作室给她。
空间足够大,也足够隔音,能让她足够聚精会神。
程易的动作很快,许姜宁要的东西一个小时不到就送来了。许姜宁先是检查了一下,之后一边扎起头发,一边对程易说:“你帮我把这个东西洗一下。”
吩咐的时候也是顺口了,等到许姜宁反应过来,程易已经挽起袖子干活了。
程易的手很好看,挽起袖子的前臂肌肉很顺畅,若是需要人体肖像,他是最合适的人体模特。
肌肉不夸张不瘦弱,刚刚好。
许姜宁愣了一下就回过神来,她工作时总是很容易进入状态,认真,细致,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长发扎起来,优雅的天鹅颈让整个人看上去很文静,偏光的眼睛戴在鼻梁上,多了一丝书香气。
此时她眼里只有面前的这个瓷瓶,就连旁边站着一个这么大的男人她都能完全无视。
程易的存在感也是第一次如此弱,许姜宁也没再让他做事。他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许姜宁根本不需要他帮忙,就先去洗了手。
洗过手回来时,见那盏小小的白炽灯下,许姜宁的眼帘低垂着,双手戴着手套,聚精会神地用毛刷一点一点在修复。
她的睫毛又长又卷,鼻梁翘挺,唇色饱满,是少见的韵味美人。
说话时,灵动的不让人觉得厌烦,并不矫揉造作。
不说话时,又安静得让人心动。
程易想着,干脆靠在门边大大方方地看她。
他忽然间就想起许昕然和他说过,她有一个妹妹,从小就聪明,长得又好,很多小男生背地里偷偷给她塞情书,塞满了一整个课桌,但她对这种事情一向退避三舍,喜欢一个人钻研自己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一个成功靠近她的男生都没有。
许昕然还说,有人偷偷在她面前吐槽过许姜宁,说她长得这么好看却是个直女,铜墙铁壁油盐不进。
和所谓的喜欢他的许姜宁全然不同。
程易心思一上来,盯着她看:“为什么一直不找男朋友?”
许姜宁还在干活,下意识道:“首先我姐给我的钱只够养活我一个人,其次我还要买自己喜欢的衣服和鞋子,我不想找一个分享我第一项抹杀我第二项甚至看久了还要对我的长相品头论足的人。”
许姜宁见过那种一开始就对她大胆示爱,之后又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说她难搞,说她仗着自己漂亮就各种端着,其实看久了也不过如此的男人。
她也有过少女的心思,最后却被扼杀在摇篮里。
程易听了:“那你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
许姜宁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见他疏疏朗朗地靠在那,偏白的肌肤,清癯懒散。她道:“你足够有钱,不屑用我的钱,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也没有评价过我的长相。”
许姜宁顿了一下,咬着唇:“你……也是我喜欢的类型。”
程易一愣,轻轻笑了一下。
随后他站直身子,双手插进裤兜里:“你好好忙着,有事叫我。”
说着程易离开,许姜宁继续手上的工作,可做着做着,许姜宁不禁有些飘神。
程易刚才的反应是什么意思……是信,还是不信?
凌晨十二点刚过一分钟,许姜宁从灯前抬起头来,她活动了一下脖子,又伸了伸懒腰,从座位上站起来。
许姜宁出去找程易,想让他检查一下瓷瓶,看满不满意,结果就见程易横卧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一下又一下地按着。
见她出来,程易放下遥控器望她:“弄好了?”
许姜宁点了点头。
蓝色的荧幕光线照在程易偏白的脸上,寡淡的神色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
他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起来,拖鞋趿拉在脚上,程易走到许姜宁跟前,刚想说话,口袋里的手机一响。
许姜宁刚好掠过程易手机上面的名字,周谦鹤。
她撇过眼去,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程易也没有避嫌,一边接电话,一边朝房间里走去。
深夜的空气安静,房间里的声音被无限的放大,许姜宁走在程易身侧毫无保留地听到周谦鹤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着:“阿易,医院那边来消息了,徐家人不同意你把人转到美国去治疗,正在闹呢!”
“他们说你把人转到美国去治疗,人若是治好了,你就能摆脱他们了,可他们要的是你一辈子都对他们愧疚!你得赔他们一辈子!”
周谦鹤忿忿不平:“这些人可真不知好歹!明明这是他们女儿醒来最后的机会!怎么能因为他们一己私利就断送女儿醒过来的可能性!”
程易的步子一顿,眉微沉:“徐同非也这么说的?”
立在一旁的许姜宁眉毛一跳。
程易认识徐同非?
只见程易一扫刚才的困倦,步履匆匆的,拿了钥匙就出了门,剩许姜宁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屋子里,一抬头就能看到那幅长满荆棘的画。
鲜红的血液就像是许昕然那一夜从楼上坠下来流的一样,猩红而又诡异。
可那枯枝上的王冠,又醒目。即使被荆棘缠绕着,王冠上的宝石都蒙了尘,可那王冠却是一眼就能望到。
许姜宁悄无声息的盯着看,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信息。
徐同非徐同非……到底为什么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忽然就在那一瞬间,许姜宁恍然大悟。
许昕然毕业那年,医学系排了一个话剧,是灰姑娘的改编。那个故事里灰姑娘的结局并不是王子找到灰姑娘,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而是灰姑娘成了女皇。
许昕然扮演的灰姑娘在人们的簇拥上登上了王座。
而那个给许昕然戴上王冠的那个王子,就是徐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