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刹车声,我听见了,为什么他没有?”——习暮
毕竟是干追捕这一行的,习暮与齐子兴逃得快,两人追的更快,奈何这地区还真不是个好地方,弯弯道道不少,路边摊也是拥挤的很,这时候才是十点来钟,人虽不多,却也不少。
在被追了三条街之后,两人都有些力不从心,习暮下意识的四处看,藏身之处必须得万全才能冒险躲一躲。
“阿兴,你往那条街的第三个商铺去……那家店有后门右拐通往一千零一夜……快去!”
拉着齐子兴气喘着说完,习暮就开始往相反的街道跑去,齐子兴想也不想就顺着习暮指的方向跑,只要是习暮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这几年他们三个人没少逃跑,每次都是靠习暮化险为夷,逃脱升天。
堪堪从另一条街的拐角追上来的陈梦龙就看见习暮往一环线而去的背影,脚步不停,直取目标。
一环线比中环线要宽阔,除了大道,红绿灯岗,最多的是车而已,这样逃跑无疑是自取灭亡。
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习暮就知道自己犯了个致命错误,不应该离开复杂错综的巷子街道,只是,他这个错误是为了掩盖另一个人的行踪而犯得,他没有选择。
深绿色外套都有些汗湿了,更别提他满头的汗,细碎的刘海滴着汗打在额头上,随着跑动起伏,他不时地眯着眼,不让汗水流进眼睛里。
心跳的太过激烈,一阵阵的疼痛从胸腔处四散开来,他唯有紧咬住嘴唇。
他没有这样祈祷过,祈祷能有个紧急出口,让他躲一躲,在他最想逃离的时候。
耳后清晰的响起了脚步声,追的越来越近了。
上天是听见了他的呼唤吧,习暮看见一家商店门口停着一辆电动车,车主刚刚转身要进商店,那是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
几乎是喜极,他不由分说,三两步跑过去,跨上车,拧动车把,电动车迅速蹿出去了。
陈梦龙扯着嗓子边骂边追:“站在!你个死小子,被我逮到就死定了……”
习暮只听见耳边呼啸的风声,隐隐也听见了陈梦龙的叫骂声,他不自禁的笑了,越笑越畅快。
前方一个十字路口,他心神一下子放松了,只想着往右拐回中环线,便加足马力往右拐,风无声的撩起他额前的发,长而卷密的睫毛上被汗水浸湿,不知觉的眨了眨。
十字路口人行道的绿灯人形在一闪一闪,从拐角刚走出的一个男人,立马开始跑动起来。
习暮同时一扭车头,往右拐,几乎是同一刻,对面的一辆大卡车在绿灯一亮起来就快速往前行驶。
“砰”
习暮只觉得天旋地转的,自己就从车上摔下来了,磕到地上的膝盖剧烈的疼痛,他反射性的抬头看去。
只看见一人滚向了马路中间,同时急速而行的卡车紧急刹车,一阵刺耳的车轮摩擦路面的声音,习暮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被他撞开的人爬起来就被再次撞飞了。
这一次,抛得更远,刺亮的卡车灯下,那个男人头破血流,他带着的一副眼镜被甩的远远的,掉在地上,破碎不堪。
全世界,都安静了。
习暮甚至能听见那个人的呼吸声,突然就没了,他清晰的看见那人的握紧的手松开了,一张粉红色便利贴露出来。
那个男人迎面撞上他的车时,他看清了对方的脸,只一瞬间,对方就躺倒在血泊中。
习暮站起来,迈了半步脚,又缩回来了。
风一吹,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吹来了,然而,他只是死死的看着那人,不知觉的又迈了一步。
“喂喂……是120么……”
“喂,是110吗……这里是……”
他突然就止步,转身,不经意踩上一个便利贴,粉红色。
习暮低头捡起来就开始跑,往另一个方向死命的跑。
膝盖处传来一阵刺痛,他脚一歪就倒在地上,抬头四下里看,空旷的大街,昏暗的街灯,各色闪耀的商店招牌,为什么就没有一个能藏身的地方?
倏然,他看见陈梦龙带着人往这边而来,身后远处的车祸现场,围着大批的人。
习暮艰难的爬起来,拐着脚往街边靠,边退边四下里搜索着可能逃离的方向,身子不经意就撞上了身后的一辆车,他惊慌的回头,是一辆送货的小型卡车,正有两个人合搬着一个巨型的匾额。
回头看了一眼跑着往车祸处而来的陈梦龙,习暮想也不想就低下头去帮忙,弯着腰用肩膀顶着巨型匾额,一边还冲另一个笑道:“快,再往上点,就要上车了……”
三人齐力将匾额弄上那个车,习暮也跟着上了卡车后面坐着,当他爬上车的那一瞬,陈梦龙带着人恰好从车身边跑过去,被巨型匾额挡住了的习暮也没有看见对方,陈梦龙自然是没看见习暮在一米之内。
小卡车缓缓行驶着,向着未知的方向,习暮仰躺在车上,怔怔的看着天空,没有一颗星星,乌云遮挡住了一切会发光的东西,无边无际的黑暗,压到他的身上,脑海里无时无刻不是那人被撞开的画面,倒在血泊中松开了手的那一瞬间,他睁大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伸手捂着胸口,脸色越发的苍白,冷汗淋漓。
一股刺痛来的骤然而剧烈,从心口开始蔓延,浑身都跟着疼痛起来。
在他以为车会一直开,一直开的时候,蓦然就停了。
那两个人都在驾驶室里坐在,根本就忘了还有一个人在后面呆在。
等他们爬上来准备将匾额抬下去的时候,看见习暮,吓了一跳。
“你是……”
“你们要送到哪里去?我帮你们……”
习暮二话不说,跟上车时一样,帮着用肩膀顶着另一头,那两人稍稍一愣就跟着抬起来下车。
步入灯光辉煌的大堂,习暮眼睛刺痛,立刻眯了眯眼,摇了摇头。
穿过大堂,来的一个正在装修的房间,随着他们将匾额放下,习暮才一瘸一拐的往通道走,那两个正在安装那个巨型匾额,他本想找出路,忽然就听见一阵歌声。
“啊啊啊……”
那是一种海豚音,当时他不知道什么海豚音,只听见一阵天籁的声音在召唤。
明明就一个啊字音,一直在响,忽高忽低,他迟疑的往前走,推开门,舞台上有一个女人,白色礼服,正在仰头歌唱,“啊啊啊……”
从她曼妙的声音中,他的心忽然就安静了,四周是空荡荡的阶梯型座位,那个女人一个人在练唱,甚至伴音都没有。
习暮看着舞台上的人,开始流泪,他的右手紧紧的攥紧那张便利贴,流血不止的膝盖慢慢的麻木,他上一次流泪是五年前的那天夜晚,他没有了双亲。
五年了,无论多重的伤,流多少血,他从来没有流过一滴泪。
今夜,他坐在阶梯上,一直流着泪,看着舞台,听着那不知名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