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秀莲没有坐到对面的位置,而是直接拉开徐牧野身边的椅子,挨着他坐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徐牧野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混杂着香水与女人体香的味道。
“小徐厂长,真是年轻有为啊。”
简秀莲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却不安分地伸了过来。
她那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尖,轻轻地,落在了徐牧野的脸颊上,缓缓地摩挲着。
那动作,带着一种肆无忌惮的挑逗。
“我们家老胡,在海阳横了半辈子,就没见他像这半年一样,在你手上接二连三地吃亏。”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气息像羽毛一样,拂过徐牧野的耳廓。
“我真是好奇,你这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好东西。”
说着,她那张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微微嘟起,像一颗熟透了,一咬就能流出汁水来的水蜜桃。
徐牧野的身体没有动,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只是任由那只手在他的脸上游走,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他越是这样,简秀莲眼里的光,就越是炙热。
这个男人,跟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不管是胡应强那种自以为是的霸道,还是她那个死鬼丈夫的清高懦弱,都跟眼前这个年轻人,有着天壤之别。
他太镇定了。
镇定得让她心里发慌,又忍不住想要去撕开他这层面具,看看底下到底藏着怎样的波澜壮阔。
徐牧野终于开了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打断了她的所有试探。
“简主任,开个条件吧。”
简秀莲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
她看着徐牧野那双清澈又深邃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的那些小伎俩,在他面前,显得有些可笑。
她知情识趣地收回了手,坐直了身体,脸上那股子媚态也收敛了几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
她翘起了二郎腿,旗袍的开叉处,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我的条件很简单。”
“第一,每个月,我要一千块钱。”
这个数字,让包厢里的空气都凝固了一下。
在人均工资一百来块的年代,一千块,是普通工人不吃不喝干上快一年的收入。
“第二。”
她竖起第二根手指,红色的指甲油在灯光下闪着妖异的光。
“等胡应强倒了,我要进你们红旗厂。”
徐牧野的眉毛,终于轻轻挑了一下。
“齿轮厂是国营大厂,铁饭碗。”
“我们红旗厂,说到底,只是个承包出去的小厂子。”
“简主任放着金饭碗不要,跑来我们这泥饭碗里,图什么?”
简秀莲忽然笑了,笑得花枝乱颤。
“小徐厂长,你就别跟我打马虎眼了。”
“现在整个海阳市,谁不知道你们红旗厂的工资奖金,比我们齿轮厂高出一大截?”
“而且……”
她又一次凑了过来,这一次,眼神里没有了挑逗,只剩下一种近乎赌徒般的狂热。
“跟着胡应强,我顶多就是个办公室主任,是个见不得光的情妇。”
“但他老了,外面女人也不止我一个,我能跟多久?”
“可跟着你,就不一样了。”
她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徐牧野。
“你有能耐。”
“跟着你,有肉吃。”
徐牧野看着她,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也还要现实。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敢于为此下注。
徐牧野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沓用报纸包着的东西,放到了桌上。
他推到简秀莲面前。
简秀莲打开报纸,里面是十沓崭新的一百元大钞。
整整一万块。
“这里是一万块,够你十个月的。”
“事成之后,红旗厂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是你的。”
简秀莲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
副的?副的也够了,只要在办公室,这副的早晚也能变成正的。
就不信这二十多岁的小徐厂长,真就吃素不吃肉。
日子久了早晚还得落在老娘手里,服服帖帖的,叫他往东就往东,叫他往西就往西。
就是……她没想到徐牧野会这么干脆,更没想到他会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
她深深地看了徐牧野一眼,然后把钱重新包好,塞进了自己的手提包里。
拿了钱,她的态度,明显又热情了几分。
“小徐厂长,就是爽快。”
“你放心,从今天起,胡应强穿什么颜色的裤衩子,我都能给你打听得一清二楚。”
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立刻就开始口无遮拦起来。
“就说他那个老色胚,厂里新来的那几个女大学生,没一个能逃过他魔爪的。”
“前两天,他还跟南边来的一个设备商吹牛,说他睡过的女人,能从齿轮厂门口,一直排到市政府大楼。”
徐牧野对这些桃色八卦,没什么兴趣。
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像是在听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报告。
简秀莲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徐牧野那波澜不惊的脸,心里又有些不甘。
她站起身。
“那我就先走了。”
“以后有什么事,你让肖伟业联系我就行。”
徐牧野也站了起来,准备送她到门口。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简秀莲忽然转过身,双手捧住徐牧野的脸,踮起脚,在他脸颊上,用力地亲了一口。
留下一个鲜红的唇印。
“这,算是定金的利息。”
她说完,便咯咯笑着,扭着腰肢,风情万种地拉开门走了。
徐牧野站在原地,眉头微微皱起。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面无表情地,将脸颊上的唇印,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然后,把那块手帕,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他叫来肖伟业,让他以后全权负责跟简秀莲的联系,所有情报,必须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他自己,则带着李小毛他们,开始了新一轮的征程。
他要把红旗厂的大修包,像钉子一样,楔进省内每一家成规模的汽修厂。
一个地级市,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