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地面投下一小块温暖的光斑。
屋子里却很安静。
韩玲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白色天花板。
空气里,没有医院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米粥香。
她动了一下,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传来阵阵酸痛。
尤其是脸颊和小腹,一碰就疼得钻心。
“醒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沈青禾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坐在床边。
“先喝点东西垫垫肚子。”
她用勺子轻轻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韩玲嘴边。
韩玲看着她,看着那双清澈眼眸里的关切,鼻子一酸,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她没有躲闪,也没有拒绝,只是张开干裂的嘴唇,将那勺温热的粥,咽了下去。
米粥的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一丝身体的寒冷。
可她心里的冰,却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
“我……”
韩玲想说话,嗓子却沙哑得厉害,只发出了一个单音。
沈青禾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一勺一勺喂着她。
一碗粥见底,韩玲的脸色,似乎恢复了一丝血色。
她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
那里有几棵高大的杨树,树叶在阳光下,泛着绿油油的光。
那样的生机勃勃,与她此刻的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我不想回去了。”
许久,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尽管干涩无比。
“那个学校,那个家,我都不想回去了。”
她转过头,看着沈青禾,眼神里是彻底的绝望。
“青禾姐,我想休学。”
河东大学,那个曾经承载了她所有青春梦想的地方,如今却只剩下不堪的回忆。
每一次想起,都像是有一把刀子,在凌迟她的神经。
沈青禾放下手里的碗,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她的手心很暖,像一股微弱的电流,传递着无声的安慰。
“好。”
沈青禾没有多问一个字,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这份没有条件的信任与理解,让韩玲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她知道,自己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去河东大学办理休学手续,比想象中要更麻烦。
沈青禾不放心韩玲一个人,特意陪着她,坐上了去河东的长途汽车。
汽车在公路上颠簸着,窗外的景物不断向后倒退。
韩玲靠在座椅上,脸色依旧苍白。
沈青禾看着她脸上的伤痕,心里一阵阵抽痛。
她无法想象,那个叫陈彩桦的女人,怎么能对自己的女儿,下那样的毒手。
两个小时后,汽车抵达了河东市。
河东大学气派的校门,出现在眼前。
韩玲看着那几个烫金的大字,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沈青禾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拍了拍她的手背。
“别怕,我陪你。”
然而,她们刚下车,还没走到校门口,韩玲的脚步就猛地停住了。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校门口的石狮子旁边,赫然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彩桦。
她穿了一件鲜红色的连衣裙,化着浓妆,脸上却看不出半点喜气。
那双涂着蔻丹的手,正掐着一根女士香烟,眼神怨毒地,死死盯着她们。
在她的身后,还站着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
一看就不是善类。
他们叼着烟,歪着脑袋,用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沈青禾和韩玲身上来回打量。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陈彩桦看到她们,将手里的烟蒂狠狠地扔在地上,用高跟鞋尖碾灭。
她迈开步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那张涂满口红的嘴,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
“小贱人,你还敢回来?”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引得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
“长本事了是吧?还学会离家出走了?”
“今天,我看你往哪儿跑!”
她身后的几个男人,也跟着围了上来,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沈青禾立刻将韩玲护在身后,脸色冰冷地看着陈彩桦。
“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陈彩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沈青禾的鼻子骂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管我们家的闲事?”
“我告诉你,今天我不但要把这个不孝女带回去,我还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多管闲事的狐狸精!”
她朝身后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给我上!把那个小的给我抓过来!”
那几个男人狞笑着,摩拳擦掌,就要动手。
韩玲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抓着沈青禾的衣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哟,这么热闹呢?”
人群外围,一个穿着灰色工装背心,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的年轻人,正靠在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上,笑嘻嘻地看着这边。
是李小毛。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打扮的青年。
翟光明站在他身侧,眼神冷冽如刀,双手插在裤兜里,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们就像是刚从哪个工厂下班的工人,毫不起眼。
陈彩桦的那几个打手,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哪来的臭小子,滚一边去!别他妈多管闲事!”
一个黄毛混混不耐烦地吼道。
李小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没说话,只是朝翟光明偏了偏头。
下一秒。
翟光明动了。
他的身影,像一头捕食的猎豹,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那个黄毛混混还没反应过来。
只觉得手腕一紧,一阵剧痛传来。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大学门口的宁静。
黄毛的手腕,被翟光明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着,整个人疼得跪在了地上,冷汗直流。
另外几个打手见状,脸色一变,怒吼着朝翟光明扑了过来。
李小毛和他身后的几个青工,也动了。
他们虽然不像翟光明那样出手狠辣,但常年在车间干活,个个身强力壮,打起架来,也毫不含糊。
场面瞬间乱成一团。
但战局,却是一边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