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听到于拥军的消息,还是他被人打了,伤得很重,现在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
大概于拥军因为看不惯韩连心掏空厂子的做法,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吧。
当时华星厂的厂长何正廷还因为他被打的事,跑到工业局找当时的局长王重山。
从那时起,这个华星厂曾经的业务顶梁柱,就彻底沉寂了下去。
这样一个有能力,有骨气,又与阳光厂有深仇大恨的人。
不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人吗?
“这个人,我已经有目标了。”
徐牧野站起身,拿起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爸,厂里的事,你和老肖先盯着。”
“蒋工,你和技术科的工程师准备一份详细的设备改造方案。”
“我亲自去一趟河东。”
徐河源一愣。
“你还要去河东干什么?”
“刚谈完,那边的人看见你,不跟看见仇人一样?”
徐牧野的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我去请一员大将。”
“一个能帮我们,把华星的魂,也一起带回来的人。”
……
河东市。
灰蒙蒙的天空下,老旧的工人生活区,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安静而压抑。
剥落的墙皮,生锈的窗框,晾衣绳上挂着的,是洗得发白的工装。
空气里,弥漫着煤烟与尘土混合的味道。
徐牧野按照打听来的地址,找到了于拥军的家。
一栋苏式筒子楼的三层。
他敲了敲那扇斑驳的绿色木门。
许久,门才从里面打开一条缝。
一张布满警惕与疲惫的国字脸,出现在门后。
正是于拥军。
离上次见面也就半年多,可他比徐牧野记忆里,要憔悴许多,眼窝深陷,头发也有些花白。
看到门口站着的徐牧野,他皱起了眉头。
“徐牧野?”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请问,是于拥军,于科长吗?”
徐牧野的语气,很客气。
于拥军的眼神,更加警惕了。
“我早就不是什么科长了。”
“徐厂长找我有什么事?”
“于科长还记得我啊,对,我是徐牧野。”
徐牧野直接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但于拥军的瞳孔,猛地一缩。
当初和阳光厂一起竞购华星的,就有红旗厂。
他甚至还听说,阳光厂的韩连心,就是栽在了这个年轻的厂长手里。
算是帮他报了仇。
但他上门来干什么?他想干什么?
来嘲笑自己这个失败者吗?
于拥军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嘲与戒备。
他下意识地就想关门。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于科长,我不是来找你叙旧的。”
徐牧野伸出一只手,轻轻抵住了门。
“我是来邀请你,跟我一起,干一番大事业的。”
于拥军愣住了。
他看着徐牧野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一时间有些恍惚。
干一番大事业?
他有多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了。
自从被打断腿,被厂里扫地出门后,他的人生,就只剩下一片灰暗。
“我一个瘸腿的废人,能干什么大事业?”
于拥军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
“我买下了华星。”
徐牧野的话,像一颗炸雷,在于拥军的耳边轰然响起。
“你说什么?”
于拥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把华星轴承厂,从阳光厂手里,买过来了。”
徐牧野的语气,平静却充满了力量。
“而且,我准备把它,整体搬迁到我们海阳。”
“设备,技术,还有人。”
“我需要一个能帮我把这一切整合起来的人。”
“一个真正懂华星,爱华星,也愿意看到它重生的人。”
“我想来想去,整个河东市,只有你,于拥军,最合适。”
徐牧野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简陋,一股淡淡的药酒味。
他看着于拥军那条,走路时还不太利索的腿。
“我知道阳光厂对你做过什么。”
“我也知道,你心里不甘心。”
“现在,机会来了。”
“跟我走,去海阳。”
“我给你一个更大的舞台,让你亲手把华星,重新打造成一个真正的行业标杆。”
“让你亲手,把那些曾经看不起你,打压你的人,都踩在脚下。”
“你敢不敢?”
于拥军彻底呆住了。
他站在原地,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年轻人,说的话,太有冲击力了。
每一句,都敲在他的心坎上。
不甘心?
他当然不甘心!
他做梦都想看到华星重新站起来,做梦都想看到韩连心那种小人,得到报应。
可是……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
又看了看这个,比他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
这一切,太像一个梦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于拥军的声音,在颤抖。
徐牧野笑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宏伟的蓝图。
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图纸,在房间里那张破旧的八仙桌上,摊开。
“这是我从德国引进的,目前世界上比较先进的轮毂轴承生产线。”
“这是我们红旗厂自主研发的,新型高速静音轴承的设计图。”
“这是我们和南泰三田汽车签订的,为期五年的独家供货合同。”
“于科长,你是个搞技术出身的,这些东西,你应该看得懂。”
“我不是在画饼。”
“我是在告诉你,我正在做什么,以及,我将要做什么。”
“华星,只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
“一个重要的部分。”
于拥军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张充满了各种精密数据和复杂曲线的设计图上。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伸了过去,轻轻抚摸着图纸。
那眼神,像一个虔诚的信徒,看到了神迹。
作为一个在轴承行业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图纸,这份合同,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个他从未敢想象过的,崭新的世界。
许久。
许久。
于拥军缓缓抬起头。
他眼中的警惕,怀疑,颓废,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重新点燃的,炙热的火焰。
他看着徐牧野,这个给了他巨大震撼的年轻人。
他挺直了自己已经有些佝偻的腰。
他的国字脸上,露出了一个坚毅的,甚至有些狰狞的笑容。
“好!”
一个字,掷地有声。
“我跟你干!”
“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