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伟业急得直搓手，凑到徐牧野耳边，压低声音。
“徐厂长，这……这可怎么办？”
“他们好像不信咱们啊。”
徐牧野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目光扫过众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既然杜师傅说，把计划内的配件拿到市场上去卖，是合法的，是常见的操作。”
徐牧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那要不这样。”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咱们现在就一起去趟公安局，问问警察同志。”
“看看他们怎么说。”
“看看把国家计划内的指标物资，拿到黑市上去倒卖，警察抓不抓人？”
“如果警察说没问题，那今天这批货，你们就算按市场价卖给我，我也认了。”
“怎么样？”
徐牧野的提议，让原本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仿佛被突然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所有人都没了声息。
杜小虎脸上的嚣张气焰，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来。
去公安局？
开什么玩笑！
真要是去了公安局，把事情闹大，谁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
万一真像徐牧野说的那样，倒卖指标物资是违法的，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工人们面面相觑，眼神闪烁不定，谁也不敢接话。
刚才还叫嚣得最厉害的几个人，此刻也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
朱成果一直阴沉着脸，看着杜小虎在那里上蹿下跳，煽风点火。
他心里早就窝了一团火，只是碍于情面，一直没有发作。
现在，看到徐牧野三言两语，就让这帮家伙偃旗息鼓，他心头的那股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了。
“杜小虎！”
朱成果猛地提高了声音，声色俱厉。
“你给我过来！”
杜小虎被朱成果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他有些畏惧地看了朱成果一眼，又偷偷瞥了瞥徐牧野，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厂……厂长……”
杜小虎的声音，没了之前的嚣张，变得有些结巴。
朱成果铁青着脸，走到杜小虎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厉声呵斥。
“你小子，一天到晚不好好干活，就知道在这里挑拨离间，煽风点火！”
“谁告诉你，可以把厂里的东西拿到黑市上去卖的？”
“谁告诉你，红旗厂是来空手套白狼的？”
朱成果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
“我看你小子，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就是见不得厂里好！”
“从下个月开始，你的工资停发！”
“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什么时候再来找我领工资！”
朱成果的处罚，不可谓不重。
停发工资，对于靠工资养家糊口的工人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
杜小虎一听要停发工资，顿时急了，脸色涨得通红，声音也尖利起来。
“厂长！”
“你不能这样！”
“我哪里错了？”
“我说的都是为了厂里好！”
“是他们！”
杜小虎手指指向徐牧野，语气充满了怨恨。
“是他们想占咱们厂的便宜！”
“是他们……”
“够了！”
朱成果怒喝一声，打断了杜小虎的辩解。
“你给我闭嘴！”
“再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开除你！”
朱成果是真的动了怒，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杜小虎被朱成果的气势震慑住了，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眼珠转了转，知道今天这事儿是彻底搞砸了，再闹下去，恐怕对自己更不利。
他狠狠地瞪了徐牧野一眼，又怨毒地看了朱成果一眼，撂下一句。
“不发工资就不发工资！”
“谁稀罕！”
说完，杜小虎一甩胳膊，转身就走，脚步又快又急，仿佛身后有什么人在追赶他一般。
杜小虎怒气冲冲地走了没几步，突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哎呦！”
杜小虎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嘴里骂骂咧咧。
“你他妈……”
后面的话，在看清对方的脸庞时，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眼神冷峻的少年。
正是翟光明。
翟光明今天过来，是特意来跟朱成果道别的。
昨天晚上，徐牧野已经跟他说了，今天就要回海阳。
他考虑了一晚上，最终还是决定跟着徐牧野一起走。
他想去海阳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想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
没想到，刚走到仓库门口，就碰到了怒气冲冲的杜小虎。
杜小虎也认出了翟光明，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阴阳怪气地开口。
“哟，这不是咱们厂的‘高材生’吗？”
“怎么，又来厂里‘参观学习’了？”
翟光明沉默着，没有理会杜小虎的嘲讽。
他知道杜小虎一直看不起他，觉得他是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杜小虎见翟光明不说话，以为他怕了自己，更加得意，声音也更大了。
“我跟你说，翟光明，你可别以为朱成果是什么好东西！”
“他也不是什么好鸟！”
“他跟外面的人勾结起来，倒卖厂里的配件，吃里扒外！”
“还有那个什么徐牧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杜小虎越说越难听，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獐头鼠目的，一看就是个奸商！”
“肯定没少给朱成果好处，把朱成果哄得团团转！”
“真他妈不是东西……”
“砰！”
杜小虎还没说完，突然感觉眼前一黑，身体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身上一沉，被人死死地压住了。
紧接着，脸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啪！”
“啪！”
“啪！”
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
杜小虎被打懵了，被打蒙了，被打得眼冒金星，被打得鼻血直流。
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双手胡乱挥舞，想要推开身上的人。
但是，压在他身上的人，却像一座山一样，纹丝不动，手上的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一下比一下狠。
“啊！”
“别打了！”
“别打了！”
杜小虎被打得鬼哭狼嚎，涕泗横流，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气焰？
他终于看清了压在他身上的人。
是翟光明。
翟光明眼神冰冷，面无表情，仿佛一尊杀神降世。
他挥舞着拳头，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砸在杜小虎的脸上，身上，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不准你说朱厂长坏话！”
“不准你说徐厂长坏话！”
“再说一句，我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