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门口。
黎舒陪着许昭昭将客人送走，然后才准备结了账打道回府。
“小妈，我今天就不回去了。”
黎舒吓一跳：“啊？怎么了？”
“我不是马上要去上大学了吗？还剩一个多礼拜，我想和我妈住一段时间。”
“哦，原来是这样。那好吧，你们路上小心啊！”
宋慧笑的眼睛都弯成月牙，和许昭昭挽着手往停车场去。宋慧还打趣地说：“昭昭，我就说离婚也没什么不好吧？现在疼你的人变多了。家里住腻了，你还可以换地方，多好啊！”
许昭昭舒了口气：“你别说，给红包的人也变多了。”她顿了顿，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感慨，“妈，我发现人生快乐的秘诀，就是要想得开，心放宽。”
“看给你鸡贼的。”
许昭昭这一走，许浩南又出差，家里立马冷清了。
黎舒看着偌大的房子，只有自己一个人，空空荡荡的很不习惯。
正在此时，手机响起来。她一看来电显示，备注这老公。邪火霎时就往头顶上蹿。
再一看时间，都已经十一点多了。
六点钟已经在飞机上了，飞国内，两三个小时撑死了。他下了飞机不第一时间回电话，竟然拖到现在？
黎舒越想越气。
“许浩南，你知道错哪儿了吗？”
“老婆，对不起。我忘了，真的忘了！”
“忘了？你别开玩笑，我跟你核对多少次，让你务必要来。我看你是诚心的吧？”
“老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个合作伙伴空中飞人，见上一面机会难得。”
黎舒气得不打一处出：“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而且，每次借口都不换一下。”
“我以后注意，好不好？昭昭呢，今天生日宴会开得怎么样，开心不？”
黎舒见许浩南嬉皮笑脸，完全没有真心认错的态度，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挺好，挺开心的。没什么事儿我就挂了。”
“好，老婆晚安。”许浩南下了飞机，立马就和合作伙伴见面。他以为黎舒会大发雷霆，为了不影响工作状态，特意谈完合作才回的电话。
没想到黎舒这么冷静，倒是欣慰。
想当年，他和宋慧还在一起时，两人没少因为这事儿闹矛盾。
看来二婚真的娶对人了，找了个理解又支持他事业的女人。
电话另一头的黎舒，可不是许浩南想象中内心坚定的大女人。她放下手机，立马回卧室收拾东西，拖着行李就回了娘家。
出门前还给杨英华打了个电话，让帮忙把卧室收拾一下。
她到家后，房间已经收拾妥当，桌面的灰打扫赶紧，也换了新的凉席枕套，直接拎包入住。
但她的行为，将老两口吓得不轻，都穿着睡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拷问她。
“小舒，你和浩南……这是……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搬回家住啊？”杨英华最近都在操心黎娅，没顾上黎舒这头。
她正担心着，才一个月没看顾，就闹出乱子了。
“哎，没事儿。”
“没事儿你回家来？”黎强不相信，“小舒，你有事儿就说话，家里给你撑腰，绝对不能受委屈。”
“爸，真没事儿。我不骗你们，我回来，就是想要让浩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黎舒一本正经地解释。
黎舒：“今天不是昭昭生日，他作为父亲，缺席了吗？”
杨英华：“可不是？当时你爸还有抱怨几句呢，怎么，你为了昭昭打抱不平，和他吵架了？”
黎强：“小舒，这你就有些大题小做了。虽然他这么做确实过分，但也不至于回娘家呀。”
黎舒：“爸妈，我这还真不是小题大做。昭昭马上要去读大学了，今天晚上搬去陪她亲妈了。家里就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浩南成天扑在工作上，之前如此，未来不变，我不就成了独守空房了吗？还不如搬回来和你们住呢。”
老两口不说话了，赞成女儿也不是，不赞成也不是。
“那你打算住多久啊？”黎强嗫嚅着嘴唇问。
杨英华也担忧：“小舒，你悠着点儿，可不能学你姐姐，作天作地。夫妻过日子，就是互相包容，互相迁就，互相支持。我看浩南还是不错的……”
黎舒立马笑起来：“哎呀爸妈，你们放心。他出差回来，就会来找我的，我心里有数。再说了，他天天这么出差，完全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以后我怀孕生孩子，他当个甩手掌柜，再闹矛盾，可不就是我回娘家耍性子这么简单了，而是去民政局闹离婚了……”
杨英华一听，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妈，姐最近怎么样？”黎舒问。
她现在也放暑假，平时除了备课和家访，还要写点论文评奖评优，看着不忙，但好像每天也不空闲，她近期都没和黎娅联络。
“我隔三岔五做营养餐给她送过去，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好，那我明天和你一起去看看她。”
时间不早了，两人也就睡下。
*
翌日傍晚，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黎舒和杨英华到黎娅家里，刚刚打开门，看见门口多了一双男式运动鞋。两人皆是一愣，对视一眼，不明就里。
“谁的？”黎娅问。
杨英华摇摇头，用嘴型说：“不知道。”
两人一抬头，看见祈和颂正在另一张书桌前，盯着笔记本电脑工作。
“阿姨，小舒，你们来了。”祈和颂立马打招呼。
也在工作的黎舒回头望了一眼，见母亲和妹妹都看着祈和颂，还是简单地解释一句：“祈和颂，你们都见过。”
“当然见过。”黎舒笑得荡漾，一脸的八卦。
杨英华没有说什么，提着带来的蔬菜往厨房去，说了一句：“娅娅，今天小舒来，所以我买了菜，还好多，和颂一起也够。我炒菜不会吵到你吧？”
“不会的，妈。”黎娅淡淡地说。
祈和颂站起身，殷勤地到厨房里，要帮忙打下手，又被杨英华轰出来，只能继续工作。
黎娅见妹妹那八卦样儿，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正好也工作累了，就到阳台上去闲聊。
“问吧。”黎娅斜睨着她。
黎舒：“姐，你们又复合啦？”
“算是吧。”黎娅眯着眼睛，微微仰着头，感受傍晚的微风。
“什么叫算是吧？复合就是复合，分手就是分手，怎么，还有第三种关系？”
“那就复合了吧。”
“你俩分分合合，多少次了？”
“不知道，搞不清楚。但也不重要了。”黎娅撑着围栏，低声说，“小舒，我第一次感觉自己折腾累了，想安定下来。往后，可能就他了吧，不换人了。”
黎舒听完，震惊得瞪大眼睛，说话都不利索了：“姐，你这什么意思？你俩要结婚吗？”
“还没谈。不过，我现在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排斥结婚了。”黎娅摇摇头，“不过，现在没想那么多，我事业上遇到点问题。”说着，她习惯性地将手放到肚子上，轻轻揉了两下。
黎舒立马明白过来，怀孕对她事业影响很大，而她又是工作狂。
“我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得保住我的项目。”黎娅有些担忧。
黎舒：“姐，工作真的这么重要，比生孩子都重要，比家庭也重要？许浩南……”
她抱怨了婚姻里遇到的问题。
“事业，怎么说呢，付出基本上就有收获，及时反馈，而是金钱看得见，摸得着，很踏实。但是家庭、婚姻什么的，变数太大。小舒，你知道现在科技这么发达，火箭都能送上天，但为什么天气预报却总是不准吗？”
“为什么？”
黎娅：“因为，影响天气的因素太多，也太善变了，看起来好像很简单，但其实是非常庞大且复杂的系统。这就像感情，像婚姻……这东西太不可控。我不喜欢不可控的，你知道。所以，我会相对更喜欢奋斗事业，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就算有变数，我也还能想办法。”
黎舒点点头，好像能够理解一些。不知道许浩南是为了什么，更愿意选择事业。
“姐，萱姐最近还好的吧？昭昭生日请了闹闹参加，张文斌来接母子俩回家，我看挺亲密恩爱的。萱姐真是大女人，为了家庭牺牲好多。”黎舒感慨。
她不知道将来自己遇到这些事情，眼睛里容不容得下沙子。
黎娅想到上次深夜，黎萱叫她出来喝酒的事情，她看起来可不太好。
但她没有跟黎舒说，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且行且珍惜吧，我们尊重她的选择就好了。”
“嗯。”黎舒点点头。
……
真被说到的黎萱，猛地打了个喷嚏。
这两天，她把张嘉木送到爷爷奶奶家里小住，家庭气氛顿时从一种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的压抑，变成了另一种剑拔弩张的爆裂。
闹闹一走，原本张文斌还殷勤地做着家务，想方设法地哄黎萱开心，现在整天跑出去喝大酒，醉醺醺地回来。
碗筷已经泡在水池里两天了，他俩谁都没有洗。
黎萱也不想在压抑的家里待着，无偿加班到很晚才回来，张文斌就算下班了，也要在街上晃悠……
黎萱走进厨房，将洗洁精挤到洗碗海绵上，认认真真地刷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很悲伤，比抓到张文斌和别人开房的时候，还要悲伤。
那时候，她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想着谁还没有犯过错，万一感情修复了呢？
曾经这么美好幸福的家庭，双方一起努力，还是可以回到过去的吧？
这一瞬间，她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这个家已经摇摇欲坠，名存实亡。
她迈不过去这道坎！
黎萱越刷越快，泡沫和自来水飞溅的到处都是……同时，心底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用力将碗摔进水池里。
她停下动作，深吸一口气，等心情平复一下后，再次拿起碗筷继续刷。
门锁响了，张文斌回了家。
他喝得酩酊大醉，满身酒气。
黎萱恶狠狠地瞪向门口，咬牙切齿地挤兑：“闹闹不在家里，你是一点也不装了，是吧？”
“你不也不装了吗？”张文斌脚步不稳，他撑着玄幻的小桌换鞋，同样冷嘲热讽，“哦，不对，你当着闹闹的面，也不装的，整天给我甩脸子。黎萱，现在你变得像个泼妇一样。”
黎萱听见“泼妇”两个字，顿时气得怒发冲冠，手里的碗筷立马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
“泼妇？我为什么是泼妇？你扪心自问，家里变成这样，是为什么？”
张文斌现在已经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反问：“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这一切全都是我的错吗？我跪下来求你，我想方设法地弥补，讨好，我把自己当个罪犯一样赎罪补偿，但是，黎萱，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是个头了吗？”
“你天天这么凌迟我，折磨我，我是犯错了，但我罪不至死，不至于判个无期吧？”
张文斌的变化，是在黎萱说永远都没办法原谅他开始。
这折磨没个头，他俩还这么互相折磨做什么？
为了闹闹有个完整的家庭吗？
“我一想到那件事，一想到那天的情形，我就想发疯，发癫。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是在受罪？我好过了吗？我这么痛苦都还没抱怨，你这个罪魁祸首有什么资格叫苦？”
张文斌不说话，垂着头。
他是没资格。他现在连痛苦的资格都没有，他现在猪狗不如。
黎萱也不说话了，拿起畚箕，默默地将厨房里的碗筷碎片扫起来。
碎渣就像她的心，早就稀碎了。
“张文斌，我们还是离婚吧。”黎萱说出这话时，十分冷静。
她认真思考，深思熟虑，不是在说气话，而是认认真真地想过了。
“好。”这一次，连张文斌都没有挽留。
这段时间，度日如年，他们已经在看不见的牢狱里受刑几十年。
“闹闹的抚养权，归我。”黎萱又说。
张文斌：“好。房子也给你。抚养费我会定期打。”
“这些年，我们也没有攒下多少钱。夫妻共有财产，我们俩一人一半。”
“我不要，我净身出户。”张文斌虽然喝了很多酒，但他从未如此清醒。
黎萱也想不到，他俩曾是模范夫妻，现在谈离婚了，竟然如此平静。
“那我们明天，去民政局把离婚证领了吧。”
“好。”
“你永远是闹闹的爸爸，要定期来看孩子。”
“好。”
又等了很久，一直坐在换鞋凳上的张文斌总算是动了动，然后往沙发上走去。
“我今天再住一晚，明天就搬出去。”
“都随你。”
黎萱洗好碗，转身回了卧室。
张文斌睡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