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娅睡得迷迷糊糊时，她隐约听见有电子锁开门声。
她平时起床比较晚，就算醒得早，也要赖床赖到九点才会动弹。
知道她家密码的就父母姊妹和祈和颂，她翻了个身又继续赖床。
她猜应该是祈和颂来了，给她送早饭，然后接她去公司，就更加懒洋洋的了。
“妈，拖鞋你随便穿。”祈和颂说。
祈母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边换鞋一边朝屋子里张望，激动不已：“娅娅家里看着，还挺干净，这倒是出乎意料。”
她以为像黎娅这种工作狂，出门时光鲜亮丽，家里应该一团糟。
“她很讲卫生的。”祈和颂笑道，“自己不爱做家务，会叫钟点阿姨的嘛。”
“叫什么钟点工，多浪费钱，我空的时候帮忙来打扫打扫。”祈母走进客厅，好奇地环视四周，见房子这么大，又感慨起来，“这房子真漂亮，应该要不要钱吧？”
同时在心里嘀咕，这样的姑娘，得要多少彩礼才能娶回家？还好现在怀了孕，应该都好商量。
正在卧室的黎娅，听见家里有说话声，不由地皱起眉头，穿上一件薄开衫，拉开门一看，不由地惊呼起来：“阿姨，你怎么来了？”
“娅娅，你醒了？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阿姨。我本来就醒了。”
“你再去休息会儿，我做好早饭叫你。”祈母一改从前的客气生疏，现在热情得不得了，“和颂，你快去照顾娅娅，她现在是孕妇，不能累着。”
黎娅没说话，一记眼刀就朝着祈和颂飞去，然后退回到卧室。
今天，黎娅要下午才去公司，祈和颂也请了假，上午要陪她去产检，所以早早就过来了。
“阿姨怎么来了？”黎娅不满地皱起眉头。
祈和颂连忙拍着她的后背，生怕一不高兴动了胎气：“我们分手后，我情绪一直很低落，咱们重新好上，我脸上都是笑容，就被我妈看出来。她问我，我就说了实话。再说，以后我天天陪着你，早出晚归，他们总归是会发现的。再者，昨天阿姨知道了，叔叔肯定也会知道，我想着也没必要瞒着。娅娅，你不会生气吧？”
黎娅确实有些不开心，但生气谈不上。
祈和颂说得也没错，这事儿两家人总归要知道的，当下就往主卫走，洗脸刷牙。
“我没生气。阿姨知道就知道，你怎么还把人给带来？”
“我也不想，但拦不住呀！她非要过来给你做饭，我能怎么办？但我想，我在外面买的早餐，总归没有家里做的卫生，就没拒绝。”
黎娅想着，也是一番好意，就不追究了。
之前杨英华想包揽黎娅的一日三餐，但被她拒绝了。杨英华本来就要去菜市场看摊位，早上是最忙碌的时候，如果照顾她的衣食起居，简直不用工作了。
傍晚倒是清闲一些，她就答应下来。
现在有祈母帮忙做饭，确实可以给母亲减轻负担。这些天，她肉眼可见老妈已经累的脸上皱纹都多了好几条。
“行，你帮我谢谢阿姨。”
“你自己谢呗，以后也是你妈妈，总归要相处的。”
黎娅和祈母接触不多，但每次接触都谈不上愉快。祈和颂的话，倒是点醒了她，往后成了一家人，就要多多接触了。
一想到这里，她心情莫名就有些不愉快。
“和颂，我独居惯了的，以后你不会要和父母同住吧？”
“都听你的，离得这么近，住不住一起都无所谓。再说了，我家不讲究这个。”
“那还行。”黎娅心想，我和爸妈都住不习惯，更不要提和别人的爸妈同住了。
等她洗漱好后，换了衣服，化了淡妆，祈母就在外头喊吃饭了。
“走，出去吧。”祈和颂陪着她。
餐桌上放了三道菜，都是适合孕妇的清淡口的早餐。
祈母见黎娅出来，热情地招呼：“娅娅，今天有些匆忙，我来不及准备，以后我多做一点。”
黎娅扫了一眼，用高压锅熬的皮蛋瘦肉粥，还有一个虾仁炒蛋，一个猪肉丸子汤。看起来味道不错。
“阿姨，已经很丰盛了，谢谢你。”黎娅坐下尝了一口，味道很好。
“你喜欢吃，以后早上我都来给你做。和颂跟我说了，你妈妈晚上过来送饭，我就早上来。本来我起得也早，不耽误。你这孩子，生活精细，和颂也叮嘱我，不要那些大鱼大肉，你要控制体重，还让我学着搭配孕妇的营养餐。”
黎娅没说话，就听着祈母说个不停。
“阿姨，你别光顾着说，一起吃。”
“没事，你先吃。等你们都吃完了，我再吃也行。”
黎娅垂着眼帘，又是一阵沉默。她是最看不惯父母一副为了孩子燃烧奉献的样子了，现在物质又不匮乏，何必要吃剩饭呢？
但这话她不能说，得落下一个不知感恩的罪名。
祈和颂也跟着伺候黎娅吃饭，给她夹菜盛汤，殷勤得恨不能喂饭都代劳了。
“娅娅，你们年轻人讲究的科学饮食，阿姨是很赞成的。但是，你看你，一段时间没见，怀着孕怎么还瘦了些？这样胎儿容易没营养，发育不好的。你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女人啊，结婚生子要耽误不少时间，但工作总归没有家庭重要……”
黎娅听着祈母说的话，觉得十分刺耳，但她顾念祈母来照顾的恩情，又当着祈和颂的面，不好反驳。
怀孕以后，她性情有了些许变化，相较从前，愿意替别人着想一些吧。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激素，又许是别的，她搞不清楚。
倒是祈和颂知道，母亲的话，黎娅肯定不爱听，立马就阻止：“妈，你别说这些，正吃着早饭呢！”
祈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也见识过黎娅的厉害，不敢真的惹毛她，提点意见都要小心翼翼的：“好好好，妈不说，你们吃饭。”
祈母坐在一边，看着两人吃。她想着要安静，但还是忍不住说话：“娅娅，现在你怀了孕，和和颂感情也好。你什么时候安排双方家长见个面？我和他爸都想见见亲家公亲家母。”
“妈，这事儿不着急。”祈和颂脑子嗡嗡作响，他有些后悔，怎么没有死命拦住，就不应该让她来。
他以为黎娅会很反感，但她没有，只是淡淡地说：“我最近有点忙，可能没办法陪你们了。和颂，你不是和我爸挺熟的吗？你安排一下吧。”
“行，和颂安排也可以。”
她本来就不喜欢家长里短的事情，尤其是有黎强在场的时候，肯定又是一堆的事情。
再说了，一谈婚论嫁，肯定又少不了老生常谈的冠姓权之争夺，还有彩礼，房车……她什么都不缺，祈家能给多少，她根本就不在乎。
在黎娅看来，这个孩子是她的，她自己的。和祈和颂复合，只有很少的因素，是他是孩子的父亲这一点，更多是因为，她还爱着他。
不然，一个孩子，根本不足以要挟她向现实妥协。她一个人完全有经济实力，可以养育孩子茁壮成长。
这么想着，她放下碗筷。
黎娅吃得不多，胎儿太大，生产时很危险，她一直在控制体重。
祈母见了，又是心急，想让她再吃点儿，却又怕惹黎娅不高兴，就忍住了。
“和颂，你收拾收拾，我们出门吧。”黎娅说着，掏出口红，补了一下。
祈和颂走进卧室，拿了产检需要的物品。
“娅娅，你怀着孕，怎么还化妆呢？”祈母惊讶地喊出声来。
黎娅看着小镜子，手上的动作没停，仔仔细细地将口红涂好，不咸不淡地说：“阿姨，孕妇可以化妆的，有专用的化妆品。”
“说是孕妇专业，你怎么知道没问题呢？万一里面有什么化学物品，对胎儿不好……”
黎娅最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事情指手画脚，换从前，她早就怼人了。
现在她身体疲累，没有心情和人打嘴仗，都是沉默以对，只当没听见。
祈和颂自卧室出来，正好听见这话，连忙岔开话题：“娅娅，我们走吧。”
到门口，他蹲下身帮黎娅换鞋。
孕妇肚子大了后，不方便弯腰。
祈母见两个小的都不打理自己，好像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心里窝火，死死地盯着关上的房门，越想越气。
她掏出手机，给儿子发了个微信：“和颂，你劝劝黎娅呀，她现在已经是孩子的妈了，不能再像从前那么任性，一切要以孩子为主。什么化妆啊，高跟鞋啊，都不要穿了。还有，孕期就是要多吃点，多进补，控制什么体重啊，大胖孙子不好吗？”
祈和颂开车时，手机正放在支架上导航。
祈母的消息发过来，立马就跳在横栏上，只显示了一部分字。
黎娅余光秒到了，虽然不全，但她也能够想象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你妈再跟你抱怨我了。”她单手支着下巴，斜靠着椅背。
祈和颂紧张地心跳慢了半拍，笑着说：“娅娅，我爸妈人保守，观念老旧。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看我像是会放在心上的样子吗？”黎娅神态恹恹，她不在乎，但是嫌烦。
“那就好。反正你放心，我都支持你的选择。妈说的你不爱听，就当耳旁风好了。但是，老年人嘛，总是免不了唠唠叨叨的，你稍微包容一下。”
黎娅没吱声，她将手耷拉在眼皮上，开始闭目养神。
到医院后，做了产检。胎儿一切正常，非常健康。
*
民政局。
黎萱和张文斌办完手续，拿着离婚证在高高的台阶上停下脚步。
他们俩谁都没支会，默默地办完了手续。
闹离婚闹离婚，在闹在拉扯，多半离不了。真正要离婚的，都是闷声干大事。
离婚后，黎萱觉得一身轻松。
“萱萱，我很幸运能娶到你，也很遗憾失去你。祝你往后能够幸福。”张文斌还文绉绉地说了一句。
黎萱最近对他已经有创伤性心理障碍了，不管他说什么都觉得刺耳，条件反射地想要怼人。
但拿了离婚证之后，她反倒是觉得张文斌顺眼多了，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你也是。”
婚姻是两个异姓人，靠着一纸婚书被捆绑成为家人。那样亲密的距离，彼此身上的刺就会扎伤人。
现在离婚了，两人距离拉远，黎萱就没那么理所当然，也说不出恶语伤人的话。
他们的婚姻，甜蜜美好过，千疮百孔过，好在最后分开的还算体面。
张文斌扯了扯衣服，朝左边走去。
黎萱往了右边。
从此往后，两人除了共同抚养闹闹。不再有更多的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