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一愣，垂脸盯着鞋尖，像是在措辞，又像是在逃避。
顾知祈两只手压在方向盘，一张脸逃离阴影，在昏黄路灯下越发深邃，落寞也是显而易见。
“你没有对不起我。暗恋你是我一个人的事。喜欢你的人那么多，总不能要求你每一个都回应吧。”苏寒细微扬唇，轻声道：“其实我挺感谢你的。”
她看向顾知祈，眸光坦然，“没和你结婚前，我自卑胆小，遇到麻烦也是一再牺牲容忍。在南市你教会我很多。”
在南市那段时间，顾知祈给了她很大的底气。
顾知祈给了苏家六十万，苏寒满心感激，也因为喜欢他，姿态放的很低。
她充当顾知祈的眼睛，无数次搀扶他带路，他抽出手牵着她，明白的告诉她：“我们是平等的，哪怕我个盲人，也不要摆出一副伺候我的姿态。”
苏寒曾想过，哪怕她不认识顾知祈，只是阴差阳错和他结婚，她依旧会动心的。
在苏家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父母让她觉得无论在何时何地，她都是低人一头的。
顾知祈外表高高在上，却给了最大的平等和保护。
学生时期被霸凌的阴影，顾知祈替她挥散，她的不堪，顾知祈都见过，他说不是她的错。
就连所有人都认为不切实际的梦想，顾知祈也支持，只有顾知祈信，她真的能实现。
顾知祈对她这样好，她不可能不动心。
顾知祈锋利，光芒毕露，待在他身边很危险，但给了她最大的保护。
她一度觉得，就算顾知祈是把刀，于她而言，应该也只是防身的利器。
最后，却是这把利器伤的她体无完肤，甚至要她的命。
顾知祈教会她平等，自尊自爱，她学以致用，不再爱他。
她将狸狸朝怀里贴了贴，找回了点问题，微微一笑，“我爱过你，但我们没有相爱过，你是自由的，没有对不起谁一说。现在，我也想要自由。”
她看似温柔大度，却疏离客气像个陌生人。
顾知祈薄唇微动，想否认想解释，却无从开口。
说他爱苏寒？
他排斥这个字，也说不出口。
“你想要自由，我给你，但离婚不等于结束。”顾知祈磁性的嗓音格外清晰，“离婚后，我会把你重新追回来。”
苏寒眉心微皱，有些不高兴看过去。
她一点也不想和顾知祈再有纠葛，最好再也不见。
清冷的夜里，顾知祈的眼底却烧着势在必得的灼热。
“晚安，明天九点见。”顾知祈没给她拒绝机会，直接开车走了。
苏寒攥紧行李箱上了电梯。
她不能阻止顾知祈的追求，但她有权不接受。
……
回到九章玉台书房，顾知祈打开了苏寒的短视频帐号。
稚气，知祈。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细想苏寒讲述过关于初恋的事。
“小寒料峭，一番春意换年芳。”
他怎么能忘记，这句话是他说的。
顾知祈少年记忆里没有苏寒。
少年的顾知祈却是苏寒唯一的执念。
杂乱不算好的音质中，十八岁的苏寒声音雀跃。
“2019年1月9日，还记得五年前，我初中模拟考考场被分到高中部，我坐的位置正好是稚气先生的，看着书桌上刻刻画画的字样，好奇妙，或许有一天，我们能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
“2019年7月7日，我圆满啦，最起码，我得到过他一次。”
这句话里的日期，格外扎心。
最好的证明就摆放在她的音频日记里，他从未查过。
“2022年6月27日，我和稚气的故事到此结束。”
那天，在明县酒店，苏寒说过爱他。
自此，苏寒再没更新过。
顾知祈双眸黯然，任由音频重复播放着。
许久，他的手肘支在桌上，两只手抵住眉骨。
灯光下，两手之间露出五官浸在阴翳之中。
“顾知祈，我暗恋很多年的人是你。”
“顾知祈，三年前的人是我！真的是我！”
“顾知祈，你能不能信我一次，一次就好……”
“……”
顾知祈曾冷漠对待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无比后悔，愧疚。
“这夺了你第一次的罪责，我担不起。”
“你让我恶心了！”
“你的初恋是余夕照吧？在银宁村把你玩出血的也是他？”
“……”
苏寒从没骗过他，初恋和初次的确都是他的。
他怎么能对苏寒说出这么多难听的话。
最糟糕的是，苏寒被潘心心绑架，他的选择的确是为了救苏寒，如今却死无对证。
就冲这一点，苏寒几乎不可能原谅他。
昏暗的书房内，顾知祈背影寂寥无措。
他缓缓放下手，白净的指间红木戒指格外艳丽突兀，他珍视的转动。
这枚戒指和苏寒，他都没有放弃的打算。
次日，在苏寒来之前，顾知祈摘下戒指洗了个澡，特意穿了苏寒买的那件衬衫，挑剔的收拾妥帖。
等到他在返回卧室，柜子上的戒指不见了。
顾知祈翻找了几遍都没找到，他的脸色倏地一变，叫了何伯过来。
“刚刚有谁进过我的卧室？”顾知祈沉声问。
何伯一愣，忙回答：“没有，没有您的吩咐，佣人也不敢清理。”
“没人？戒指能长翅膀飞了？”
顾知祈咬着牙，压着怒提高声音，“让他们全部上来，里里外外找一遍！”
何伯从未看过顾知祈发这么大火，以为丢的是天价首饰，把家里几十个佣人全部叫了上来，忙问清楚戒指的模样。
听到只是丢了一枚红木戒，所有人都很诧异，却又不敢有异议，地毯式搜索，将卧室找了三遍。
最后甚至调了监控，除了顾知祈，并没有人进来过。
戒指就这么悄无声息丢了。
顾知祈心口沉闷，虚虚的无名指仿佛在提醒他，这并不是一个好预兆。
九点钟，苏寒和律师都准时到了书房。
律师将盖了章的离婚协议递给苏寒，内容和之前那份并没有大修改。
苏寒提出：“协议里的财产我都不要，六十万我也还给顾总，我们直接去民政局领离婚证就行。”
“这……”律师小心的看向心不在焉的顾知祈。
顾知祈脸色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