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他轻声道,“你们很聒噪。”
话音落下,金色的火焰自他体内轰然席卷而出,化作一片金色的火海,瞬间封锁了整片空间。
那名幸存的尊者在火海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顷刻间便化为飞灰。
唯有那名大尊者,凭借着深厚的修为,在火海中苦苦支撑。他嘶吼着,从怀中掏出一枚血色丹药吞下,全身气息暴涨,皮肤下浮现出无数血色的咒文。
“小畜生,这是你逼我的!就算死,我也要你陪葬!”
他化作一道血光。
那不是简单的遁光,而是天阴教大尊者献祭了自己全部的精血、神魂、乃至未来一切轮回的可能,所凝聚出的至怨至毒,同归于尽的一击。
血光所过之处,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被腐蚀出一条漆黑的真空隧道。
这一击,是为了毁灭。
更是为了诅咒。
他要用自己的一切,在楚榆的道心上,刻下一道永世无法磨灭的裂痕。
他要让楚榆永远活在这跗骨之蛆般的怨念之中。
面对这赌上了一切的决绝,楚榆面无表情。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只是将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刃,随意地横于胸前。
仿佛不是在面对一位顶尖强者的搏命,而只是要拂去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
“铛!”
一声轻鸣。
一声清脆得仿佛琉璃破碎的轻鸣。
那道足以蒸发江河,贯穿山峦的血光,就这么撞在了刀身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毁天灭地的冲击。
血光就像是撞上了无形堤坝的怒涛,在一瞬间凝固了。
然后,寸寸碎裂。
所有的怨毒,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毁灭意志,都在那一声轻鸣中,化作了最精纯的能量,倒卷而回。
大尊者那张因秘法而彻底扭曲,再也看不出人形的脸,就这么凝固在离刀锋不足三寸的地方。
他的双眼暴突,血丝遍布,里面充满了甚至超越了死亡恐惧的,极致的不敢相信。
他感受到了。
自己的力量,自己的神魂,自己献祭的一切,正在被那柄断刃贪婪地吞噬。
连一丝残渣都没有剩下。
他那足以毁灭一切的自爆一击,竟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挡下了。
不,那不是挡下。
那是被当作战利品,被当成补药,彻彻底底地笑纳了。
“为……什么……”
他用尽最后一丝即将消散的意识,从喉咙深处挤出了这几个字。
“因为,”楚榆终于抬起了眼,那目光古井无波,不带丝毫怜悯与波澜,“你们所谓的‘百鬼夜行’,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场自娱自乐的笑话。”
“而我,最讨厌笑话。”
话音落下。
刀锋微转。
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金色火焰,自刀锋上一吐而出。
没有温度。
没有声息。
金焰落在大尊者残留的躯体上。
大尊者的身躯连同他那不甘的,充满诅咒的神魂,就在这无声无息中,彻底化为虚无。
不是化为灰烬。
而是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地,不留任何痕迹地抹除掉了。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埃。
这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远处,山林暗影之中,那些或贪婪,或忌惮,或阴冷的窥探目光,早已在金焰出现的一刹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潜藏的强者,此刻正疯了似的燃烧精血,只为能逃得更远一些。
他们仿佛看到了什么世间最恐怖的存在。
“哈哈哈哈!”
“痛快!”
“当真痛快!”
楚榆的脑海中,一个苍老而狂放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大笑起来,震得他神魂都微微一荡。
“小子,看到了吗!”
“就该如此!”
“对付这些不知死活的魑魅魍魉,就该用最绝对的力量,将他们连同存在的痕迹都一并碾碎!”
“杀他个血流成河!”
“杀他个浮尸万里!”
“杀到这天地之间,再也无人敢念你之名!”
然而,听到这充满蛊惑的赞许,楚榆那双淡漠的眸子里,却终于闪过了一丝根本无法压制的挣扎与痛苦。
一股冰冷、暴戾、渴望毁灭一切的杀意,不受控制地从他内心最深处,如火山般喷涌而出。
这股杀意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恐怖。
让他握刀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变得粗重起来。
双眼深处,一抹妖异的血色,正在疯狂地侵蚀着他最后的清明。
就在这时。
两道身影自远处夜色中急掠而来,几乎是瞬间便落在了他的身旁。
正是汤倾与罗影。
她们看着这片狼藉得如同被天外陨石砸过的战场。
感受着空气中那尚未散尽的,足以让神魂都为之冻结的毁灭气息。
两人俏丽的脸庞上,不约而同地写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撼。
但很快,那震撼便化作了潮水般的,深深的忧虑。
她们的目光,都死死地集中在了楚榆的身上。
他虽然毫发无伤,衣袂甚至未曾染上一丝尘埃。
但那周身萦绕的,几乎要凝成黑色实质的杀伐之气,却让她们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心悸。
那不是属于人的气息。
那是神魔。
是深渊。
“楚榆……”
汤倾强忍着那股几乎要将她刺穿的冰冷杀意,走上前。
她看着他那双在清明与血色之间疯狂挣扎的眼眸,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担忧。
“天阴教,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杀了他们的大尊者,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无穷无尽的追杀。”
“这条浸满了鲜血的路……”
“你,打算怎么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