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午时,天光烂漫,太阳高高悬在苍穹之上。
清禾一手挎着装满食材的篮子,一手支着一把竹伞,走到暖玉楼院子门口,恍恍惚惚地瞧见忆薇飞身去了后院,她心下着急,遂将手中的伞和篮子放在一旁,急急跟了过去。
这个沈忆薇,身子不舒服,也要这样折腾自个儿!
清禾从回廊下向后院绕去,走到半路却和忆薇撞了个满怀,她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嚷嚷道,“沈忆薇,你就是那个最不听话的病人,早上都难受成那个样子,还到处乱跑。”
忆薇本一直低着头思忖着,到底是什么人,能轻而易举地潜入王府,在暖玉楼内这样肆无忌惮地偷窥。
却被清禾的叫喊一下撞的回了魂,忆薇想了想,选择将偷窥这件事情隐藏了下来,好生哄道,“好清禾,是我错了,不该做这种让你担心的事情,你今日说要给我做好吃的,都有些什么呀!”
忆薇这一招转移话题极有效果,清禾的神情立马温和起来,边拉着她往殿前走,边说道,“食材都已买好了,方才进来,见你朝后院来了,就急急跟过来了,喏,那篮子里都是。”
清禾努了努嘴,忆薇朝着那方向看去,满满当当的竹篮,看来自己今日又有口福了。
她连忙说道,“这些个东西还需要准备许久,清禾你快去备着,我等着你做的满汉全席哦!”
“那你听我的话,赶紧回屋歇着,我才能安心去备膳。”清禾叮嘱道。
忆薇一边将她往门口推一边笑着道,“快去快去,婆婆妈妈的!”
清禾无奈叹口气,去将篮子和伞都收起,远远对着忆薇道,“还不快回屋!”
忆薇执意站在门口,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口,才回了屋子,甫坐定,就从窗间看到冷月带了一名满头银发的老先生进来。
此事正是用午膳的时辰,府中少有人走动,因此,冷月与郎中一路上几乎没有碰到别人。
进了暖玉楼,冷月让郎中先在玄关处等着,自己进了内室将忆薇扶至榻上坐下,将重重碧纱帐解开,散落下来。
透过碧纱帐,忆薇依稀可见两个人影在面前跪倒,轻道了一声免礼,让冷月先行退了下去。
内室便只有忆薇与老先生二人,他起身坐定,道,“姑娘这些日子身子有何不适?”
因着忆薇叮嘱了冷月莫要向人透露她的身份,因此,老先生只能凭着身形判断是一位姑娘。
忆薇闻言答,“不过是分外嗜睡、食欲差些,其他的反应倒也没有。”
“冒昧问一句,姑娘的葵水可还正常?”他又问。
忆薇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些,稍愣了片刻,才道,“已迟了数十天。”
“请姑娘将手腕抬起,待草民替姑娘诊脉。”忆薇方伸出手,老先生手中的丝线已经从帐外飞进,系上了忆薇的腕。
不到半盏茶时间,老先生收了线,声音清亮却压低了说话,只有在他数步之外的忆薇能听见,“恭喜姑娘,姑娘是有了身孕。”
闻此言,忆薇心中蓦地一暖,一种万分奇妙的感觉充满了心间,她的手不自觉抚上了小腹,唇角温雅的笑容,如同摇曳的芙蕖花,缓缓绽放。
“有劳先生了,”她笑,转而从枕边取了早已备好的一锭银子,从碧纱帐中伸出手去,道,“这是给先生的报酬,今日的事情,还望先生替我保密,可好?”
她这话说得极轻盈温和,却让老先生感觉到了不容抗拒的气息,他并没有推辞,接了银两,道,“多谢姑娘,既受了姑娘这样大的礼,草民便要多言几句,这女子怀胎后便不比寻常了,还请姑娘于饮食起居上多多注意些,万自珍重,莫让人捡了疏漏去,另外,一定保持心情愉悦,切莫动气动怒、心生郁结,亦不可四处奔波行走,置自身安危于不顾。”
忆薇在帐内,看着老先生模模糊糊的影子,只觉得说不出的亲切,像是自家的老人念叨儿孙一般。
忆薇连连点头,一边好声道,“医者父母心,先生说的我都记下了,必当保护好腹中胎儿。”
“姑娘此言差矣,最重要的是保重自己。”
忆薇闻言一愣,终是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多谢先生,冷月,送客。”
冷月一直守在楼外,听了忆薇的话,进来引着老先生出了暖玉楼。
忆薇一脸温柔地抚着平坦的小腹,并没有看到老先生那恋恋不舍的背影,像是有万千的牵挂在忆薇身上般,剪不断,理还乱。
他能感觉到忆薇的欣喜,这个傻丫头,当初既能舍了与克罗族的姻亲,不远万里来到北齐,那如今,她能与她所爱的人孕育一个新的生命,那感觉,必定是幸福而又沉重的。
而他要做的,是拼尽一切来守卫她的幸福,让她与她腹中的胎儿,免受磨难。
清禾将菜肴都备好后,来见忆薇时,看到她独自一人坐在圆木桌边,傻傻地瞧着门外发呆,脸上是恬淡温柔的笑容。
清禾叫了她几声,奈何忆薇沉浸在幸福感中,全然不觉。
清禾终是急了,伏在她耳边,大声道,“沈忆薇,吃饭了!”
忆薇耳朵被震得轰然一响,如梦初醒,对着清禾的嗔怨中,也带着喜悦,“沈清禾,吃饭便吃饭,叫这样大声做什么?”
清禾鄙夷瞧着忆薇道,“我若不这样叫,你能醒过来,我的王妃娘娘?你都不知道方才的你,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恐怕有人对着你劈斧子,你也生生受了,连自己怎样一命呜呼也不知道吧?”
忆薇没有接她的话,眸华粲然,神采奕奕,“我吩咐了冷月去叫青哥和承修过来一起用膳,一会儿,有好消息要与你们分享。”
清禾一脸狐疑问,“你居然还藏着我不知道的好消息?真是枉费我同你一起长大。”
她的样子似是对忆薇隐藏秘密的行为,万分失望一般,不过一瞬,便叹了口气乐呵呵扑在忆薇身上,道,“快说快说,先告诉我是什么好消息?”
忆薇对她这风云变幻的情绪有些无奈,生硬答道,“就是不告诉你!一会儿一起说!”
清禾闷闷不乐起来,嘟着嘴坐在一边,看着婢女们将菜肴一一摆上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