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澄倏然睁大眼睛:“你说什么?你说一新是故意求死?”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韩明惨然一笑,又继续讲述:“我不敢肯定,只是觉得那阵子老大似乎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他做什么事都像在布置后事。他甚至把自己的存折与一切有价房产放在了银行的保险箱里,他交代我找一天把那些交给你。可能他早就猜到你是为了什么而到他身边去的吧!他经常开着车到你的楼下衣坐就是一夜,然后清晨再黯然离开。后来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事跟你说,你就离开去英国了,所以那些都还在银行的保险柜里放着。”
“你胡说,一新不可能是自己求死!”叶红橙忽然尖叫起来,她接受不了深爱的男人为了在另一个女人心里留有一席之地,宁愿求死。可是那时好不容易把一新救起后,急需医疗费的时候,她翻遍所有地方,也没有找到一新的存款,最后只有把他送给自己的那套房子抵卖了出去,才能够支付那些医药费。
那套房子她有多舍不得卖掉,那里全是他们美好的回忆,那是一个拥有爱的家。后来去找上张蓉,也是因为医院开给一新的那种昂贵的药快用完了,她手上也没有多少钱,才想起找一新的母亲。
高哲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姐的神色,自从听到韩明那么说以后,她变得怎么说呢,感觉忽然失去了灵魂一样,眼里都是空洞!
萧辰逸伸手过去握住了伊澄的手,冰凉,没有温度,甚至有些颤抖。他也有些意外韩明的说法,只是现在讲这些真是太过多余了,而且那也不过就是猜测。心里不禁有些责怪韩明的多嘴,虽然知道他是好意,想化解这场恩怨,可是这可能又会掀起伊澄心中巨大的愧疚感,她好不容易用五年的时间慢慢放下,难道又要摧毁这许多的努力吗?
所有人都在暗自沉思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一直默默无声的张蓉忽然抢过旁边手下的枪,大声喊:“萧辰逸,拿命来!”食指扣动了扳机。
这一变化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有防备会有人突然发难。伊澄身子一闪就想挡在萧辰逸前面,高哲色变,脚步迅速想去拉开他姐,萧辰逸更加脸色巨变,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推挡在前面的伊澄,所有的动作都是一瞬间发生的,只听“噗”的一声,子弹入肉的声音。
有人中弹,有人倒下......所有人条件反射地看自己胸口,发现没有痛意,倒下的也不是伊澄,这才去看向地面。
那个倒在地上的居然是韩明!右胸血汩汩地冒出来,他沉重的喘着气,嘴角却咧开着,笑着对伊澄说:“陆姐,这次老大不在,那么就让我来为你趟子弹吧,如果当年我也能身手这么敏捷,老大就不会死了,呵呵。”
高哲一个箭步就把张蓉手里的枪夺了过来,微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的母亲。这时的张蓉正哈哈大笑着:“阿寒,我为你报仇了,看,我打中那个萧辰逸了!”眼里透着疯狂,她又犯病了!
伊澄蹲在韩明身边,小心的用手绢按住他中弹出血的地方,可是血冒得太快,手绢根本堵不住。杨林俯身过来帮忙,他带来的人里面有专门的从医人员,随身都会携带纱布等医疗工具,现在这个情况只能简单先包扎下。
“你真傻,韩明,你不用为我这么做的。”伊澄感动他的做法,却不认同。
韩明笑了笑:“我答应过老大,会保护好你的!”
“真是可笑,陆伊澄,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投胎的,居然可以迷得这许多男人为你而死!”叶红橙刚才冷观了那瞬间所有人的变化,在场居然有三个男人都冲上去为陆伊澄挡子弹。
伊澄抬起头看着那个抿唇冷笑的女人,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她已经被仇恨晕染的极端而又疯狂,以前那个温柔抚媚的红姐早就不存在了。可是心里却对她没有一丝恨意,因为若没有她,刘一新可能真的已经身亡了,至少她为一新保住了一口气。
对叶红橙来说,若是没有仇恨来支撑,也很难坚持到现在吧!
正在大伙愣神间,忽然仓库大门“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门被炸开,浓浓的烟雾涌了进来,瞬间整个仓库里视线都模糊。
高哲急声命令:“所有人都原地找掩护,不要放松,也不要乱开枪!”此刻视线都模糊,他怕乱开枪伤到某些人。
短短几分钟烟雾很快就散了,等视线清晰的时候,高哲愣住了。
仓库里多了一群身着黑衣的人,只看一眼就知道这群人各个都是精英,他们站成了一个圈,把萧辰逸和伊澄他们围在了中间。
“阿逸,真是热闹,看来是我来晚了。”一个悦耳的男声从门口传来,光影之中缓缓走来一个男子,他的手上推着一把轮椅。
“杨阳!不,一新!”叶红橙惊叫起来。
走进来的男人正是杨阳,而坐在轮椅上的是刘一新。
杨阳的嘴角轻扯了个弧度,不像当年初见时那么嬉笑言尔,却也不似伊澄离开时看到的那样冷峻,他终于从丁丁的那场悲剧里走出来了!轮椅上的刘一新紧闭双眼,脸色有些苍白,唇色却有些红润。那张轮椅很别有用心,它设计成斜躺坐的姿势,然后在头部有个固定的地方,不至于坐在上面的人头会歪到另一边。
伊澄重重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掌,疼痛传达入脑间,她真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以为早已尸骨无存的人,如今活生生的就出现在她的面前,那真的是刘一新!
萧辰逸也被出现在眼前的人给惊住了,虽然刚才听到张蓉她们说刘一新可能没死,但是也没有如今人就这么活生生的在面前那么来得震撼。
张蓉和叶红橙忽然就变得疯狂起来,往前冲过来想夺过刘一新。张蓉大叫:“把儿子还给我,我的阿新。”
杨阳带来的人瞬间把枪上膛,指向了两人。高哲眼明手快的拉住两人,喝了一声:“你们两个清醒一点!”并向后面的手下示意拉住她们,两个女人眼里都闪现着疯狂,她们忍受不了自己挚爱的人被这么对待着。
现在的形势明显已经转变成了两相对峙的情况了。
“老大!”躺在地上的韩明也激动起来,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能够救到老大,他把眼睛揉了又揉,并不是他看错,是真的老大就在自己面前。
可是所有的呼唤,所有的动静,对于那个沉睡的人一点影响也没有。
杨阳朝大家笑了笑:“因为特意去她们住的地方弯了一下,所以来晚了。不过收获还是很不错,居然让我发现了这个宝贝。我想这对阿逸你来说,应该是个极好的事。”
萧辰逸做事向来不会打没有把握的杖,事实上他早就已经通知杨阳回国了,所以一方面安排了杨林暗中布置,另一方面让杨阳去查有什么能够有利的事来正对这场纷乱。
那通电话,挂上之后,他就已经猜出那个人是高哲,因为就算一个人再怎么改变声音,却改变不了自己的口音。高哲是个美籍华人,他的中文里有着很浓重的美腔,这是在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因为猜到是高哲,所以他在来之前就让杨阳从这方面彻查。
来的路上接到杨阳的电话,他查出了高哲的身份,结果的确令人很意外。
伊澄走到刘一新的轮椅前,蹲下平视着他的脸,她轻声呢喃:“一新。”可是却没人应他。
她伸手握住了刘一新的手,那只手微凉,但是却是有温度的,她甚至都能感觉到血管里的血液在流动,这是生命在流淌的象征。眼睛瞬间被眼泪迷住,另一只手轻柔地抚上了他的脸颊,哽咽出声:“一新,你真的没死!”
这时候,全场一片寂静,没有人去打扰他们,一个坐着沉睡,一个蹲在那凄迷着眼默默地流泪,这个画面有着说不出凄凉的唯美感。
眼泪肆意纵横,滴在了握住的手上,出来的时候是温的,落下的时候已经是冷的。忽然伊澄浑身一阵,那一瞬间,她分明感觉到掌中的手指有在轻轻弯动。“一新,你是不是感觉得到?他的手指有在动!”她回头对着后面喊,急需要有人来证明她刚才的感觉。
高哲与叶红橙等人眼里也出现了希翼,难道伊澄能够唤醒沉睡的刘一新?可是之后任凭伊澄再怎么呼唤,去搓他的手,沉睡的人也没有任何动静。
“兄弟你在哪里?天空又飘起了雨,我要你象黎明一样,出现在我眼里。兄弟你在哪里?听不见你的呼吸,只感觉我在哭泣,泪像血一样在滴......”韩明轻声吟唱起这首《兄弟》,这是他和刘一新以前在风云酒吧最喜欢唱的一首歌,常用来比拟他们之间的兄弟情。
听到这歌,伊澄和叶红橙的眼里都忆起了曾经的往事。那时他们坐在一个包厢里,两个男人唱歌,她们边听歌,边喝些酒。
如今,歌声响起,昔日的兄弟却只有一个躺在地上身负重伤,另一个却不再醒来。
“我一个人,独自在继续,走在伤痛里闭着眼回忆。岁月锋利,那是最最致命的武器,谁也无法,把曾经都抹去。还有什么比死亡更容易,还有什么比倒下更有力,没有火炬,我只有勇敢点燃我自己,用牺牲证明我们的勇气。还有什么比死亡更恐惧,还有什么比子弹更无敌,没有躲避,是因为我们永远在一起,用牺牲证明我们没放弃。从未分离,每个夜晚都是同样的梦呓,自言自语,来世还要做兄弟。”
唱着唱着,韩明失声痛哭起来。老大,曾想过来世和你还要再做兄弟,可是今生我们的情还没有结束,你怎么舍得就闭上双眼,再不看这世事一眼,再不看心爱的人一眼?
歌声慷慨而又悲壮,男人的兄弟情是一种肝胆相照。谁都没有打断韩明,眼睛都盯在刘一新的脸上,希望那双睫毛下面的眼睛可以睁开。
只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伊澄都怀疑自己刚才那一刻的感觉都可能只是一种幻觉,也许他从不曾有轻微的动作。一个昏迷了整整五年的人,怎么可能忽然之间会醒过来呢?
萧辰逸看向旁边皱着眉视线盯在伊澄背上的高哲,提高了些音量:”现在很公平了,一人手上有个人质,我们相互交换吧。“高哲怀里的萧钰脸已经呈现黑色,明显是快要窒息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伊澄闻言回头,吃惊地看着萧辰逸,她没想过拿刘一新做人质。可是看萧辰逸和杨阳的神情,他们似乎真有此意,想也没想就想阻止,只是顺着萧辰逸的视线看过去,心里又是巨震,惊觉那头的儿子可能要撑不下去了。
叶红橙怒声喝斥:”你们真是卑鄙!居然利用一个昏迷的人!陆伊澄你还有没有良心?一新为了你变成这样,如今你就是这样对他的?“”你们就不卑鄙?抓住两个孩子做人质,如今还把人折磨成这样。少说废话,同时把人放到中间的位置,我们互换人质。“杨阳抢先提出方案,他刚才瞥到伊澄已经有软化的趋势,绝对不能心软就把刘一新这个有利的筹码送出去。
高哲沉默了好久,权衡场上形势,最终点了点头。
萧辰逸把伊澄拉进怀里,跟杨阳示意了个眼神。两边开始往中间移动,到了空地上,高哲与杨阳的视线对上,这个就是一直令父亲头疼的杨阳吗?果然闻名不如一见,的确不容他小觑。他千算万算就是少算了一个杨阳!以为他在国外,一直安排了人盯紧了,直到昨天,手下都汇报说他仍在美国。哪知道这个人如今却出现在这里,还找上他们家把哥给搬了出来。
有时候,奇差一招,往往就会兵败如山倒,一步错,步步错。不过现在的形势也只是两边实力相当,并没有到最糟的地步,他还没有输!
杨阳把奄奄一息的萧钰抱了回来,伊澄挣脱开萧辰逸的怀抱,想接过孩子。”伊澄,别急,他需要急救,不能再拖了。“见杨阳点点头,把孩子递给了身边的人,那人连忙抱着孩子跑了出去。“放心,他会送萧钰去医院。”杨阳解释。
剩下的事就是解决眼前的情况了。
叶红橙和张蓉从高哲手里推回刘一新的轮椅,不停地搜索他有没有哪里受伤了,这个人是被她们像珍宝一样呵护着的,现在居然被他们给抓了出来。是她们太过大意了,就不该把人单独放在别墅里的。
高哲不去管两个女人的神经质,他此刻的注意全在眼前严峻的形势上。场面上因为杨阳的加入,对他有些不利,而且他手上又没有了要挟的筹码,毕竟那个是他一直崇拜着的哥,他也不能就这么置之不理。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再怎么模仿,也始终不是刘一新。姐看着哥的眼神,是从来没有对他这样过的,可是又谈不上嫉妒,没有像看到她与萧辰逸在一起那样愤怒。
刚才那一刻的画面,甚至有些让他眼睛酸涩,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唤醒哥的话,那么唯有她陆伊澄一人。这不,沉睡五年的时间,从来没有任何变化,因为姐的眼泪,他居然有了反应。姐那样的神情,若说对哥没有感觉是骗人的,他真有那么一刻是羡慕躺在轮椅上的刘一新,至少他曾经得到过姐的爱,而他,一无所有。
在没有了两个孩子身处危险的担忧之下,伊澄已经恢复了冷静。此刻她唯一挂在心头的是刚才明明感觉到刘一新手指的轻微的弯动,那只证明一件事:他有感觉,他可能能够听到人说话。
但是此刻要解决的是与高哲对峙的局面,她想往前走到他面前,发现她举动的萧辰逸从后面一把拉住她,对她摇了摇头,不允许她再把自己陷入到危险之中去了。
眼神间交流片刻,萧辰逸终于松手。在离开高哲几步之远的地方,伊澄停住,不是害怕高哲会伤害她,凭对他的了解,这个男孩永远都不会伤害自己。只是站在这个距离,为了让身后的人不要担心,至从慧慧告诉自己那么许多的事之后,她就发誓再也不要让在意的人承受一丝丝的担心与害怕。
“阿哲,可不可以为了姐放下仇恨?仇恨这两个字有多可怕,我是最清楚的。因为我曾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可是最终只是伤害了自己,伤害了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恳切的语言希望能够打动眼前的年轻人。
但是高哲脸上的神情却丝毫没变,只是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伊澄的脸。
“陆伊澄,你不要再想迷惑高哲了,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是你害死了他父亲的事实。而且一新这样,也全都是你的‘功劳’!”叶红橙冷冷地说,她害怕高哲再次被伊澄说动。
没有人去理会叶红橙,只是盯着空地中间的高哲和伊澄两个人。萧辰逸全身都处在戒备之中,就怕一个眨眼间,伊澄就被高哲抓住。
伊澄又上前走了一步,“阿哲,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好吗?知道姐现在心里犹如刀割一般疼吗?”
忽然高哲激动起来:“我这就叫执迷不悟吗?姐,你何曾真正的了解过我!那么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答应和我在一起......"话没说完,就被萧辰逸打断:“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高哲嘴角牵起笑容看了眼萧辰逸,并没有去理会他,只是等着伊澄的答案,他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今天这场纷争能够让他放下仇恨的唯一的方法是,姐答应和他在一起。他不管什么报仇不报仇的事,只要能够得到姐,他什么都可以放弃。相反如果得不到,那么一切都不再重要,他也不再抱希望在这场纷争之后还能和姐回到当初那样的相处模式。
伊澄深吸了一口气,若是现在她还没发现高哲对自己的感情,那她就真的太迟钝了,可是......“阿哲,你真的确定你爱我吗?难道不是因为缺失了太多的母爱,看到我对圆圆的宠爱之后产生的恋母情节?你不过是陷在这个爱我的弥彰里,你看看慧慧,她才是最适合你的人。你们有相同的爱好,相同的性格,合拍的默契。”
一瞬间,高哲的眼里满是失望:“姐,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要侮辱我对你的爱!我对你是什么感情,我自己很清楚,不要拿慧慧来说事,如果你不答应就直接说,不用找这么多借口。”
场面气氛变得紧张起来,都各自沉默着,事情发展到现在,似乎不可能和平解决了,高哲的样子根本不可能放下而听从伊澄的劝说。忽然听到慧慧的疾呼声:“不,姐小心!”
仅一个瞬间,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伊澄已经倒了下来,幸好离得近的高哲听到慧慧呼叫用力拉了一把,她只是肩膀中枪。开枪的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一个在后面的高哲的手下,杨阳迅速把枪扫了过去,一枪命中,那人倒下,最后喊了句:“寒哥,我为你报仇了!”
高哲眼神微暗,那人叫阿权,以前一直跟在父亲梁寒手底下做事的,只是没有张波和宋为那么得梁寒重视,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到他。梁寒死后,这个人很照顾自己,把对父亲的忠心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他能够在这个黑道的泥潭里拔地而起,有这个阿权绝大部分的功劳。没有想到他对父亲那么忠心,居然一直隐忍着要为其报仇。
因为两边都有人开枪,所有人都拔出了枪,都指到了对方的头上,只等一声命令就扣动扳机,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