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五 番外 此爱无涯(1)
舞流云2025-07-02 21:163,238

当事隔多年后,高雨诞生下一个宝宝,萧钰紧紧抱在怀里时,他感慨莫名。他终于感受到了一种生命的感觉,由此生挚爱为他孕育,为他生养,虽然刚刚出世,看着那与她相似的容颜,他觉得他已经深深爱它入心扉。

  他终于体会到,当年,自己的母亲就是用这样的心与感情,来生下他,疼爱他。哪怕是不得不分离,也不能割舍那对他的浓浓的母爱。

  真可笑,他竟然还曾经怀疑过她对自己的爱。那时年幼,总是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都在孩子的身边,而自己的妈妈却忍心抛弃他跑到英国去。是因为不够爱吗?

  现在怀里抱着儿子,切身感受,觉得自己好可悲,他竟然曾经怀疑过这种与生俱来的爱。他是她十月怀胎,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怎么会不爱他?

  到了这时候,他才真正懂得,可是,伊人已去,他无力补偿,除了悔恨!

  记得那年,他见不得自己的母亲像凋零的花一样枯萎,没了容颜,没了头发,更没了尊严,除了痛苦,他才下了那个决定。

  劝自己的父亲放了她,放她离去。

  看着父亲痛苦的眼,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提议有多残忍,可是继续下去,是对母亲的残忍。

  最后,父亲妥协了。专注地看着父亲脸上的每一丝表情,而他的目光只凝在她的身上,似乎移开一秒都会让他觉得呼吸困难。

  心中剧痛,这个男人以爱妻如命闻名,究竟还是承担下了割舍的疼痛,放最爱的人去死。

  那一刻萧钰就在心里祈祷:但愿有一天,自己碰到了爱如生命的人,能够幸运一些,彼此不要面临爱情里的这些概然割舍。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那有多痛,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爱的人。

  自从父亲痛下决定后,就解散了那些纠集起来的医疗队伍,眼里再没了痛苦,只剩下平静,他似乎想通了。

  之后的日子,母亲经常昏睡,而且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渐渐地耳朵也不灵光,视力不好,记忆力衰退。可是她忘了很多事,却没有忘记父亲,还有他和妹妹。

  他知道,在她的心里,最爱的人就是他们三个。刻骨铭心的爱,已经到骨子里去了,又怎么会忘记呢?

  两个月后,电话打来,萧钰飞车赶到医院,冲进了她的病房。

  房里有很多人,每个人表情都很凝重,他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其他人退出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一家人。

  父亲握着她的手,表情平静。她从黑暗里最后一次睁开眼,突然间,觉得眼睛也不模糊了,看四周都很清楚。见到周围的三个人,微微笑了起来,父亲也跟着笑起来。

  萧钰眯了眼,看那个带着苍白温柔的笑容的女人,她和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明媚阳光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淡淡的光晕。这样的场景与画面,凝成了三个她最爱的人对她最后的一抹动人的记忆。

  她的视线向萧钰投过去,他立刻心领神会地走过去蹲在了床前,与她平视,并不占据父亲的位置。离她最近的地方的位置,他知道,永远都是父亲的。

  她微微笑着,对心爱的也始终觉得亏欠的儿子说:“团子,请容许妈妈最后一次叫你这个小名。妈妈知道你不喜欢这个昵称,可是这个名字是妈妈记忆里最好最温暖的名字。”

  萧钰心中在想:至此一生,我的这个名字都只独属于你,不会再有人有那个权利叫他这个名字了。

  她停顿了一下:“对不起,妈妈在你小的时候抛下你整整五年,错过了你的童年。之后的我一直小心翼翼,一直想把亏欠你的爱补回给你,可是我发现似乎已经迟了,你变得不再亲近我。有一段时间,我很忧伤,可是到了后来,我知道了,不是我的儿子不爱我,是他爱我,但不会表达。”

  说到这,她脸上漾起温柔的笑:“我总是担心你在如此优越的环境下成长,会成为你的负担或者一个负面的影响,可是事实证明,我的儿子很棒,你早已在妈妈一个愣神的瞬间,长成了一个男子汉。唯一的遗憾是,我没有看到你娶妻生子。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爱的人,你一定要像你的父亲那样,对爱的人包容和等待,知道吗?”

  萧钰点头:“妈,我知道。”

  “圆圆。”她伸手向旁边的妹妹,圆圆上前,她没有办法和爸爸与哥那样轻松,软软地跪倒在妈妈的床前,眼里的泪已经忍不住的汹涌而出。

  “傻孩子,不要哭,这有什么好哭的呢?妈咪并没有离开,妈咪只是去了天上,我依然会看着你们,守护你们的。因为妈咪爱你,爱你们!只要有爱,就算是生死也隔绝不断的,懂吗?丫头。”

  圆圆听后使劲地擦泪,不住地点头,不错,妈咪并没有离开,只要有爱,生死又怎么会隔绝这浓浓的爱呢?就算妈咪去了天堂,她依然爱她。

  她把萧钰和圆圆的手拉到了一起,柔声道:“妈妈有一件事还放不下,萧钰,萧圆圆,今后妈妈不在的日子里,萧辰逸拜托你们照顾了,你们能够做到吗?”微笑着,慎重地托付。

  萧钰笑:“妈,你放心,只要我在,爸爸就一定在。”他明白她心里的担忧,父亲此刻如此的平静,没准是抱了什么心思的,否则以他那么爱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完全没有一点悲伤的情绪呢。

  他承诺,绝不让父亲随她而去。

  她笑了,知道儿子懂了她的意思,她的眼里没有离别的感伤,萧钰的眼里也没有。她要表达的意思是:死亡只是一个长长的梦而已,十年、二十年、一百年,终有一天,是亲人,总会相见。所以不用追随,如果爱,就是默默的念怀在心里,就够了。

  “还有一个事,如果可以,尽你们所能,找到刘叔叔好吗?如果他过得好,就不要去打扰了,如果他过得不好,请帮妈妈照顾他。”最后的最后,仍然没有忘了他。

  刘叔叔的故事,萧钰一早就知道,他点点头,应下了。

  “来,剩下来的时间留给我和你们的父亲吧。”她口吻轻快。

  萧钰和圆圆退出了门外,只是却没有走开,从玻璃窗口,静静地看着里面那一双人,他不愿错过这最后的时光了。

  她的视线终于投向了眼前这个最爱的男人身上,弯起嘴角,笑容狡黠动人。“想和我再说点什么吗?记得那年你求婚和婚礼,世人都说你浪漫,可是我最想听的那句,你应该知道的。”

  萧辰逸抿唇而笑,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轻喃了一句,她立刻羞红了脸。

  萧钰在门外看了也笑了,他的这个母亲,就是到了现在的年龄,有时候仍像个少女,总会因为父亲的某句话而羞红了脸,不用想,刚才父亲一定说了某些情话。

  过了一会,她敛了笑容,把萧辰逸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缓缓道:“阿辰,其实我最最舍不得的人就是你。因为这个世上,我最爱的就是你,也唯爱你啊。你看吧,团子和圆圆其实都还小,都还没成家立业,你可不能不管他们哦,他们还需要你的守护呢。”

  萧辰逸凝视着她的眼,这个女人用撒娇的口吻与他说着最后的嘱托,字字句句里似乎都是对孩子的不放心。可是他又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思,她兜了那么大一个圈,为的就是不让自己追随她而去,她怕自己走后,他会再也活不下去。

  她嘱托儿子要照顾他,又为他找了活下去的理由,其中的用心,他心里不是不震撼的。本来他这么平静,的确是有了那层意思的,他想等一切事都安排好后,就随她一起,不想她一个人在那里那么孤单。

  可是刚才他改了主意,谁说爱一个人就要同生共死呢?她说的对,爱是没有界限的,就算是生死也隔绝不了他们对彼此的爱。她那么费尽心思地为自己活下去找理由,他为何不成全她最后的心愿呢?

  既然她还放心不下孩子们的未来,那么他就为她去守护两个孩子吧。

  对于她的要求,他从来就没有拒绝过,这次也不会例外。

  就让他再为了她多等待一些时刻,看着孩子们幸福。

  萧钰再也听不下去,走开了房门,站到一边宽广幽深的走廊里静静的等着。心中暗暗发誓:只要他在,父亲就一定在。

  里间传来断断续续的喁喁低语,是十五年从未变更过的情深与共。

  圆圆在身边问:“哥,妈咪最后的愿望就是找到刘叔叔,可是隔了这么多年,还能找到吗?”

  萧钰摇摇头,他不知道。

  却不知圆圆的身后,刘思城听到她的话后,复杂的眼光看向了那扇病房门。心里不由地感慨万千:父亲,她终究没有忘了你哦。忽然有些后悔没有把她要离开的消息告诉养父,他在心中问:如果养父知道了,会来见她最后一面吗?

  不知过了多久,那病房里声音转为沉默,良久,萧辰逸一声压抑地痛呼:“澄!”,并不是哭,却痛到了极致。原来就算心里建设得再好,表面再平静,到了真正失去的时候,依然是那么那么的痛!

  萧钰的手蓦地一紧,脸上终于失了血色,圆圆捂着嘴痛哭失声,刘思城上前紧紧把她环在了怀里,旁边杜海涛只是默默地悲伤地看着他们。

  陆父和陆妈妈泣不成声,高哲和慧慧,还有高雨,也都黯然泪下。

  原来,真正到了分离的那一刻,大家的伤心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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