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无间道
舞流云2025-07-04 14:146,184

一室静谧,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吵闹,忽然空洞的让人觉得寂寞。

  一晚上忍住没有掉下的泪,终于决堤。眼泪顺着眼角,流进两鬓的发里,抬手撰了一滴放进嘴里,是苦的,咽下去,再流进心里,更苦!

  她保持着躺在沙发上的姿势一动也没动,甚至连身上破碎的衣服都没有试着去遮掩一下,就那样聊无生气地躺在那。还有什么可遮掩的呢?不该被看到的已经被看到了,现在遮掩也没人看了,反正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安静的连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真的是如她所愿,她成功的把萧辰逸驱逐出了她的世界,她赢了!她应该庆祝,应该大声狂笑的,是谁说笑着抬头,眼泪就不会流下来的?

  看,这个世界其实充满了谎言,谎言和喝酒一样,当你习惯了喝醉后的飘然,你会愿意醉下去。当你相信谎话的真实之后,你就不再愿意去了解事情的真相,情愿被它骗下去。

  ******萧辰逸从公寓下来,心里的愤怒不知道怎么形容,被背叛的感觉再次袭来,甚至比上次更加令他难堪。看看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原来刚与他上完床没多久,就爬上了另外一个人的床。可是更悲哀的是,看着她那样孱弱地躺在他身下,居然还会觉得心疼。

  刚才他暴怒到几乎疯狂,手就这么想甩上去,可是看她害怕地紧闭着眼,终究是没有下得去手。

  走入夜色,才发现天空下着雨,六月的天总是这样,时不时的下些阵雨,雨水落在身上,稍稍浇灭了心里的火。走进驾驶座,想发动车子,可是发现手在不住地颤抖,鲜血已经凝固住,不再流下来,指关节上皮全都破了,可见刚才那一拳有多重了。

  刚才就是这只手狠狠的想甩上她的脸,他一项都不屑打女人的男人,没想到今天差一点就成了自己不屑之人。庆幸自己还有一些理智,要不那拳打在她脸上,后果不堪设想。从小到大,他一直是个理性的人,遇事从不冲动,不被自己情绪所掌控,是他能够立于商界不败的首要因素,可是今天他却失控了。

  索性熄了火,平静一下心情,这样是没法开车的。

  从兜里掏出了烟点燃,自从一年多前她离开,他就染上了烟瘾,时不时的想抽一根。这时候情绪在失控,所以烟真是个好东西,可以提精神,也可以镇定情绪。

  他把最近发生的事在脑子里又重新转了一遍,今天晚上伊澄的不对劲他一早就发现了,怎么到最后自己还是没有控制住情绪。是了,他是因为看到那些是男人都知道的痕迹,才开始脑子混乱的。

  当时他既愤怒又嫉妒,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之前给了他那么多暗示,面对他的时候她的不知所措,团子来了后她的欣喜,还有那些有意无意偷偷看他的眼神,这些不都是表明她还爱他吗?难道这些都是他的错觉?他的判断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糟糕了?

  可现在这拒绝来得如此突兀,决绝地前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切都是从她去云城开始,查到她是被迷昏了带走,他来就是要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脑子这时候一片清明,伊澄在云城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不愿意告诉他。

  还有她身上的那些痕迹,如果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不错,很有可能事实就是这样子,凭那女人一根筋到底的执着,很有可能因为这个而拒绝他。

  萧辰逸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如果让他查到,有人强迫她的话,他绝不会放过那个人!

  虽然自己很介意,没有哪个男人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满身痕迹还能心如止水,但是如果真如自己所猜测的话,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不是在这发疯,而是怎么安慰楼上的那个受伤的女人。

  冷静下来,理智就回来了,很快事情就想了个通透,他推开车门想再上楼,可是脚刚跨出去,又收了回来。

  现在上去找她,于事无补,她仍旧什么都不会说的。还不如把事情查清楚,杨阳也说过这次的事和梁寒有关,刘一新是关键人物,看来他得回云城好好研究下他们了。

  ******小时候最喜欢看动物世界,那里面最擅长伪装的是八爪鱼,比变色龙还要狠。但是他们始终比不上人类。人类为了某种目的,隐藏自己的真本性,到最后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

  这些变幻莫测的本领,其他的动物做得到吗?

  而她现在就是在做着这样一件事,伪装起自己,接近刘一新。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她的出发点已经错了。

  那次摔门而去以后,萧辰逸再也没来过星宇,但是把那个计划全权交给了马星宇来做,不再过问。她猜想他应该是回云城了,这样也好,两不相见,才不会觉得尴尬,至少他没有釜底抽薪,把计划给撤了,否则星宇就得关门大吉了。她把CY集团那个项目的设计赶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并且在此期间,完成了交接工作。

  等到她的辞职被批下来的时候,马星宇惋惜的眼神,小丁不舍的眼泪,还有同事们的挽留,这些都让她感到欣慰。在这里工作一年多,虽然她平时的性格很沉静,不大与人打交道,但是这些可爱的人还是重视她,关爱她的。

  甚至他们提出要给她办个送别会,被她婉言拒绝了,因为她不喜欢离别的场景,因为就算有再多的不舍,也改变不了最终她都将离开的事实。

  小丁抱住她的胳膊,哭得稀里哗啦,这个可爱的女孩,她并没有教到她什么,可是打心眼里就喜欢她。有人说过,喜欢一种人,喜欢一种性格,很可能你潜意识里就想变成那个人,变成那种性格。

  而丁宁那种单纯无修饰的大大咧咧,外加聪明灵慧,正是她所渴望的。以前觉得她像大学时候的自己,现在却觉得一点也不像,那时候的自己表面单纯柔和,其实心里却早就藏了另外一个心魔,不像丁宁从里到外都是透明的单纯。

  跟陆父陆母的说辞是公司外派,听到是回云城,他们一次次欲言又止,她知道他们想问什么。那天答应带萧辰逸和团子回来,可是一直没有下文,他们更想知道这次她再次去云城是不是就是因为他们。

  她没有办法讲出实情,事实上她和萧辰逸已经彻底断了纠葛,缘分的那条线早就断了。

  看着父亲两鬓的斑白,母亲额头的皱纹,他们老了,再也承受不起任何风险。她的离开,正是把危险带离他们,此去她必须无后顾之忧。忽然觉得好笑,现在的她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豪情。

  刘志刚承诺过,他会派人保护他们。这期间,他又出现过一次,他们之间达成了协议,沟通了相互联络的暗号。

  她有时候觉得好像拍警匪片一样,可笑的是她竟然成了卧底!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一般卧底都没有好下场。《无间道》里最后梁朝伟的结局仍然是死亡,不知道未知的命运有什么在等待着她,只知道她将投身地狱,化身为刀。

  解决完风城的事后,她就再次来到了云城。这次坐的是火车,一到车站,出得站台,就看到了刘一新靠在车门上朝她微笑。

  并不意外昨晚的电话里,他已经知道今天她会来。本来以为他只会派手下兄弟过来接,听说梁寒回来后,他忙得不可开交,想不到他还能抽出时间亲自来。

  嘴角提起弧度,展开对着镜子练习了几百遍的笑容,向他走去,从现在开始,她都将带着面具生活。

  刘一新欣然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女人,终于这一次上天眷顾他了,能让他彻底拥有爱情。只是看她的神情似乎与以往不同,虽然在微笑,可是总是那么让他心慌,直觉不该是这样,可是又想不出应该是哪样。

  摇了摇头,挥去脑中的胡思乱想,暗自嘲笑自己变得患得患失起来,难道这就是恋爱中的人的通病?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恋爱,有过的女人很多,可是真正爱过的人只有她。

  爱一个人就是上一刻钟想把美丽的恋情像冬季的松鼠秘藏坚果一般,将之一一放在最隐秘最安妥的树洞里,下一刻钟却又想告诉全世界这骄傲自豪的消息。

  此刻他就有这种想法,他想全世界都知道陆伊澄是他刘一新的女人。

  伊澄原本以为要见到梁寒还需要过段时间,可能还要抓住时机,可是没想到时机来得这么快。

  刘一新把她从车站接走就直接来到了一家饭馆,门口已经有小弟在等着了。推门走进包厢,已经有两个中年人赫然在座,其中一个她并不陌生,正是那天被绑架后,来见她的其中一个。

  记得没错的话是开红酒的那个,也就是没有喝到“爱琴海”的那个人,留下来打算侮辱她的另外一个人没在,可能还受着伤躺医院呢。那天迷蒙中看到了刘一新阴狠的一面,清楚地记得他把那人给狠狠砸在了茶几上,想来受了不轻的伤,应该要养一阵子的。

  一见他们进来,两人的视线同时掉转过来,那个认识的一见到她就猛地站了起来,眼里的愤恨可想而知。顿时觉得有趣,绑架她的人是他们,给她灌迷药的也是他们,甚至想强~奸她的也是他们,凭什么一见到如见到仇人似得眼睛都红了。

  另外一个五十来岁的年长一些的人拉了拉他,他才忍住没冲过来,坐了下来。

  刘一新见状笑了笑,喊了一声“寒叔”,就拉着她落座。

  伊澄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颤,梁寒!虽然有心里准备会遇见,但是这比她想象中来得还要快,居然在回来云城的第一天就能见到这个目标人物。

  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四五十岁左右,可能年龄更大,能做一新的干爹,应该年纪不小了。可是他一点也没有显得老态,除了头发微白,相貌很端正,眼睛里射出精光,但是脸上却一直挂着笑容。怎么形容呢?他给人感觉就像是一条毒蛇,嘴角的翘起让人觉得心里寒碜,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上来咬你一口。

  梁寒也在打量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漂亮,给他的第一感觉。男人形容女人,总是用漂亮来衡量的,其次才是什么身材与气质。再一细看,沉静安逸,往那一座,春风拂面般柔和,很有韵味,有着犹如春韵朝晖般的美。有趣的是一新那小子眼里的温柔,藏都藏不住,可以看出他对这个女人是疼到心尖尖儿去了,难怪对老张那么不留情面。

  这次是他布棋不周,可惜了老张给那小子废了。可也总算没有前功尽弃,至少摸清了这小子的弱点,以后毒品这条路还长着呢,不控制着点什么,难保他能一直听话。

  刘一新带伊澄过来也是有他的心思的,既然寒叔想要看他的弱点,那么他就坦坦然的带到他面前,意思这是他的人,动谁都可以,但不能动她。

  伊澄既然已经是他的女人了,那么他就必须保证她以及她家人的安全,如果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他还出来混什么?还对她谈什么爱?

  有时候藏着掖着反而不好,放到明面上,只要不撕破脸,就没人敢动她一根汗毛。而且既然他敢显给人看,他就有把握能罩得住。

  三个人心思各异,只有宋为是满心不甘和愤慨的,坐立难安。要不是寒哥严令警告,他真想劈了刘一新这狂妄的小子,更想一枪毙了眼前这个女人。

  所谓红颜祸水,就是因为她,老张才会现在都还躺在医院里不能动弹,可见伤得有多重,他们是往死里整他。老张这人就是好色,寒哥让他们来摸摸底,他非要尝尝上这个女人的滋味,这下人没尝到,自己倒栽了,还便宜了那臭小子。

  看着老张那手脚不能动的惨样,他心里就憋着慌,一股怒火一直压着没法发泄。寒哥看得过去,他看不过去,他和张波年轻的时候出生入死多少回,这兄弟情不是假的。

  别给他找到机会,有机会他一定要给老张报仇,至少他不会放过这个女人,就算拼了这条命,他也要这女人呢不得好死。刘一新那小子他暂时还不能动,寒哥还要靠他运毒品呢,但他的女人......哼!

  饭桌气氛非常祥和,这些人都是表面一套,心里又一套!伊澄心里默默想着,看似在那和颜悦色的聊天,谈政治,谈体育,甚至谈天气,但是却一点也没有谈到他们的生意,包括——毒品。

  她深知自己现在扮演的角色,所以只是认真的吃饭,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没有乱看任何一个人,安静地好像不存在一样。

  可是有人不愿意她没有存在感,刘一新起身去洗手间,临去前附在她耳边道:“寒叔是看着我长大的,好好跟他聊聊,我出去下就回来。”

  门从后面关上,人走了出去。这样的场面她始终要面对,现在当给她练习练习,在他的地盘上,门外还守着他的兄弟,他们不敢对她做什么的,刘一新如是想。而且寒叔是长辈,不好失了礼仪,她从进来后就一直没啃声,知道还为上次的事心里犯堵,只是不是也没被那畜生得逞,造成实质性伤害,所以该有的礼貌还是必须要有。

  等到他回来,觉得场面气氛有点奇怪,伊澄居然与梁寒相谈融洽,有来有往,一点也不像陌生人头次见面。甚至寒叔的表情,怎么说呢,可以用慈祥来形容,真是一大奇景。

  ”嘿,你们聊什么呢,聊这么开心?“刘一新坐下来问道。

  “阿新回来了啊,伊澄真是个好姑娘呀,你也老大不小了,得准备准备把终身大事办了。”一副长者看晚辈的口气。

  刘一新笑了笑,他倒是也想呢,只是身边的人未必肯点头,转头看她,脸有些红,格外的动人。

  伊澄微笑着轻语:“寒叔,你又笑话我了。”顿时惹得梁寒哈哈大笑。

  她又侧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刚寒叔跟我讲你小时候的糗事呢,说你小时候最喜欢光着屁股满大街地跑,有一次摔在泥潭里,跟个泥鳅似的。“她的眉眼都染着笑意,而他最喜爱的耳珠微微泛红,看了看她手边的酒杯,显然是喝了点酒。

  他笑了笑没吱声,心里微动,端起自己白酒,一口喝尽,脸也迅速泛红,不知道是因为他们说他的儿时的糗事脸红,还是因为这杯白酒的缘故,只觉得心里开始荡漾起来。

  一个不经意,她的笑容就成了他的整个世界。

  橙子有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对他吴侬软语了,就连学生的时候几乎都很少,那时的她大大咧咧像个男孩子,还喜欢打男生们喜欢的篮球。

  可是静下来的时候她就是这么一个温柔得可以滴水的女人,他觉得自己不光是脸热,甚至连心都热烫了起来。

  ”阿新!阿新?“梁寒提高音量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了,伊澄问你话呢。”

  他转头看她,果然在等他回答状,可他刚才开小差了,思绪都不知道飘哪去了。清了清嗓子,掩去尴尬,才开口问:“刚才问我什么了?”

  这一问包厢里又爆出哄笑声,这一次连伊澄都笑了。她轻扯了下他的衣袖,轻轻道:“傻小子,寒叔在跟你开玩笑呢,我刚没问你什么。”

  这才知道自己被整了,幸好他脸皮厚,回头对嘲笑他的梁寒认真地道:“寒叔,不带你这样的,又是讲我糗事,又是联合伊澄来耍我,我才是你的干儿子。”口吻还真有点儿子对父亲的耍赖,伊澄垂下眉眼,顺手喝自己手变的汤。

  这一说梁寒更乐了,一开心就让刘一新把他兄弟也叫进来热闹热闹,一起吃。

  在外面守着的兄弟不外乎就是韩明,还有两个年轻人,经介绍,一个叫小杜,一个叫小秦。人一多,这顿饭的气氛格外的好,那两个小弟看场合说话敬酒,嘴巴又甜,妙语如珠,黄色笑话层出不穷,但是不伤大雅。

  就连始终板着脸的宋为,都忍不住被逗笑了。男人的酒桌文化,就是喝酒,黄色笑话,女人。

  因为伊澄坐在这,韩明他们也很得眼色的尽量不提妞。刘一新倒没参与他们的话题,只是不停地给她布菜。

  她假装认真的攻克眼前堆得像小山似得菜,偶尔才抬眼旁观他们的热闹,尽量不让大伙觉得有她在不舒服。暗地里小心地观察了进来的三个人,面上不动声色,心里计较着:这三个人里会有一个是刘志刚步下的暗棋吗?他说过已经有人布置进来,可惜一直苦无机会,而且那个人会主动与自己联络。

  她不知道会是在如何情况下,怎样的与自己联络,因为刘志刚在没把握前,绝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轻易暴露他的暗棋,所以她现在能做的除了等还是等。

  研究了半天也无果,那三个人都是从内到外的痞子气,一点也感受不到正气,尤其是那个韩明,跟刘一新很没大没小,老是拿他开刷。相反对梁寒他们的态度,那个韩明暗地里有些不是太尊重,梁寒那个老狐狸也不点破,一直乐呵呵地笑着跟他们吹牛乱砍。

  想想也对,如果连她都能感到正气,那么不就代表着那人危险吗?身处魔窟,最要不得的就是正气。要做一个成功的无间道,或许她还有得学呢,不过她相信,她一定能够成功,因为她有她要守护的人。

  ******有信念,就有希望,有希望就会梦想成真,你相信吗?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做希望越大是失望越大?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只要有希望,就能梦想成真的话,那么人世间的痛苦,又何从而来?

  作者有话说:无间道来源于佛曰:“受身无间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无间道(无间地狱)是《法华经》、《俱舍论》、《玄应音义》等佛经里“avicinaraka”的新译,旧译为“阿鼻地狱”,是佛经故事中八大地狱中最苦的一个,也是民间所谓十八层地狱中最抄底的那一层。

  电影《无间道》相信大家都看过,只是结局何其悲哀,在此默哀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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