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暮云前脚离开，惜云舒后脚就开始后悔了。
他跟南暮云置什么气，本来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心里别扭，南暮云待他，始终如一。
而且一想到他刚刚好像也受了伤，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一刻也躺不下去了。
惜云舒起身，被灵力侵蚀过的五脏六腑外加全身经脉都在疼。
他一落地，双腿软的差点站不住。
刚刚面对南暮云时的气势烟消云散。
惜云舒咬咬牙，站定，迈开脚步时已与平时无恙，他不像南暮云那般娇气，风吹不得，雨淋不得，吃穿用度比皇帝还讲究。
想到此，惜云舒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也不知道南暮云伤的怎么样，严不严重。
他顺着二楼的走廊，一间一间包房寻过去，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了南暮云的声音。
“轻一点，疼——”
惜云舒心中一紧，刚要抬手推门，就听一女子道：“公子，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惜云舒僵硬的收回手，立在门口。
屋内，南暮云继续说：“素素姑娘蕙质兰心，怎会留在醉仙楼？”
素素答：“我自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饱受折磨，后被卖给一秀才做小妾，那秀才已近耳顺之年，将我当做女儿一般，教我读书识字。”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自愿供凤舞长老驱使，为了……赎罪。”
素素姑娘声音如她的人一样，清冷，却叫人听了很是舒服。
惜云舒心想，他担心南暮云的伤，他倒好，跟姑娘都聊起身世了！
屋里静默一阵后，门忽然从里面拉开了。
素素看着门口的惜云舒微微愣了一下，便轻声离开了。
素素故意留着门。
惜云舒顿了一下，还是抬脚进去了。
屋里有淡淡的药味，南暮云躺在榻上，很安静，像是睡着了。
他的外袍丢在一旁的架子上，胸口那一块血迹像是刀子一样，直往惜云舒心口钻。
惜云舒走近了两步，床幔拉开，南暮云呼吸平稳，颈间那排牙印很明显。
惜云舒闷在喉咙间轻咳一声，不敢发出太大声音，怕吵到他。
但南暮云还是醒了，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惜云舒，随即，嘴角扬起一抹慵懒的笑。
“你怎么来了？”
惜云舒实话实说：：“我担心你的伤。”
“不碍事，”南暮云挪了挪身子，空出一块地方：“素素姑娘帮我处理了伤口。”
惜云舒一听到素素姑娘，心口又泛起一阵酸，道：“素素姑娘蕙质兰心，她处理过了我就放心了，那我先走了。”
南暮云空出的半边床有些尴尬。
“哎！”
南暮云一想到他最近的种种不正常，心想，一定要治治他这毛病，他不悦道：“你这小崽子果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惜云舒刚要转身，一听这话，心中比他还不爽，下意识的回道：
“对，我就是没有良心！”
说完，他转身就走！
南暮云心口正痛着，但他知道就这么让他走了，指不定这小崽子要跟他闹多久脾气了！
他立刻起身，吼道：“惜云舒！你敢走出这个房门半步，我就……”
南暮云噎住，从小就揣怀里、捧手心养大的孩子，他能怎么办？
惜云舒脚步一顿，沉声道：“你要怎么样？再次丢下我吗？”
此话一出，两人俱是一怔。
南暮云心口血气上涌，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呛得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惜云舒顿时慌了神，快步回到榻前，紧张的拍着他的背：“南暮云，你怎么了？”
南暮云一把拉住惜云舒的手臂，终于喘了口气，道：“对不起，云舒……”
惜云舒顿了顿，手掌拂过南暮云的脊背，摸到他凸起的蝴蝶骨，心中愧疚，却不敢再开口。
“云舒，”南暮云拉着他，强迫他看着自己：“对不起，我南暮云一生浪荡，自大又自私，我不知道怎么给人做师尊，也不知道怎样对你才算好，我老是惹你生气，可我又不知道我错在哪？”
惜云舒喉结滚动，张了张口，却苦涩的说不出话。
他又能说什么呢！
南暮云抬手板过他的肩膀：“你原谅我好不好？”
惜云舒心中苦笑，却又无处可逃，只能在他热切的视线里僵硬的点了点头，说：“好！”
南暮云一听，心情顿时明朗起来，他知道惜云舒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
行侠仗义，恩怨分明。
他有时候会想，前世，南寅师兄将南和戎教成那般潇洒、明媚的少年郎。
为何到他手里，他就把惜云舒养成这样一个郁郁寡欢的性格。
惜云舒扶着南暮云躺下，又拉了毯子将他盖上。
南暮云还是空出了那半边床榻，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惜云舒咬了咬牙，上了床。
他将南暮云如瀑一般的黑发拢好放置一旁，才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他刚一躺下，南暮云的手臂就迫不及待的伸了过来。
惜云舒的脖子被他紧紧的勾住，他呼吸艰难，说：“南暮云，你想干什么？”
想勒死他吗？
“云舒。”
南暮云说话时，气息就碰在惜云舒的耳畔，像是有只小猫在挠他的心，一下又一下的。
“云舒，”南暮云见他没反应，抬起头看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思瞒着我？”
那小猫一用力，将他的心脏挠出了个窟窿，差点就不跳了。
惜云舒闭上眼睛，道：“没有！”
南暮云又躺回榻上：“你不说，我也明白，你不肯叫我师尊的时候，我就知道，在你心里，你只认南寅师兄一人。”
惜云舒藏在毯子下的手指攥紧。
南暮云就算心再大，此时也不免伤感起来。
“你想早点找齐砚之台，帮助师兄重生。”南暮云苦笑一声：“我知道，我养了只小白眼狼，但就算你是只白眼狼，我也想对你好。”
“不是的。”惜云舒突然道。
“嗯？”南暮云没听清，狐疑的侧头看他。
惜云舒声音很低，好似在说给自己听：“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南暮云他当然知道惜云舒不是他说的那样。
这十年的相伴，他将这小崽子揣在心尖上，这小崽子对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不过是想用激将法，听听这小崽子的心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