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这么大,明天恐怕又要死人了。”
惜云舒脚步一顿,目光顺着长廊看向窗外,暴雨、黑夜、死人……
他想起宝篆说的,两个月前,她是在大雨中遇到的鸢鸢。
还有今日在荒山上,一道惊雷就能将那些人吓的屁滚尿流。
掌柜埋头敲着算盘,忽一抬头,就见匆匆折返的惜云舒,疑惑的问:
“公子,还有何事?”
惜云舒随手拿过柜台上的笔和纸,匆匆写下几句话,折好,塞到掌柜手里,说:“把这个交给那位给我送餐的客人,我知道他就在楼上。”
“这……”掌柜为难的说:“不太合适吧?”
惜云舒轻笑:“我若出了事,小心他拆了你的店。”
掌柜一听,连忙起身上楼去了。
惜云舒一手提剑,一手撑着伞,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如今的雨花镇,每逢暴雨夜,大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惜云舒不急不缓的沿着路边缓步前行。
雨水敲击着伞面,声音越来越大,鞋子和衣摆都被水浸湿。
不知为何,一向沉稳的惜云舒渐渐的心生烦躁起来。
忽地,他脚步一顿,抬起伞檐,面前出现了一座小桥。
这座小桥与普通的桥并无区别,雨花镇这样的桥应该有很多,只不过,桥的另一边与他脚下所在的地方完全不同。
这边是黑暗、暴雨和冷清,那边却是旖旎、欢声和笑语。
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不断传出的女孩们的娇笑声。
惜云舒眉头微皱,这是很明显的幻境。
他看的出神,没留意到身后的脚步声。
直到突然有个身影钻进他的伞下。
他一侧头,猛地对上南暮云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南……”
南暮云抬手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笑着说:“发什么呆?”
惜云舒回过神,垂眸敛了眼中的惊喜,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问:“你来了?”
南暮云抬手握住伞柄,手指无意中擦过惜云舒的指尖。
“走,去看看。”
“嗯。”惜云舒松开手,油纸伞自然而然的落在南暮云的手中。
两人并肩走上小桥。
雨瞬间小了许多。
空气中的湿热也逐渐消失不见了。
街道旁的灯火照进他们的伞下。
惜云舒低头能闻见南暮云身上淡淡的花香,侧头就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清亮的眼睛,那里倒映着灯火,亮的不可思议。
这街道与雨花镇的街道几乎是一模一样复刻出来的。
繁华热闹,与他第一次见时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此刻这里下着雨。
南暮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倾斜着伞,静静的走在他身旁。
路边一个小摊上的大爷乐呵呵的笑着,招手唤他们:“公子,糖画尝尝?”
惜云舒刚要开口拒绝,南暮云忽然拉了下他的手,转身往那小摊贩走去:“买一个?”
惜云舒有些怔愣,指尖上的温度稍纵即逝,他蜷了蜷手指,跟了上去。
尽管他们身处幻境中,危险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
但南暮云好似什么都不在意,认真的挑着糖画。
在一排小动物中,他最后选了一朵云。
“好勒。”大爷手脚麻利的一手执着竹签一手搅动着糖浆,不一会儿,一根画着云朵的糖画就做好了。
南暮云接过,道了谢,塞到惜云舒的手里。
惜云舒早已习惯他这一切随性的行为,低头含了一口手中的糖画。
南暮云立刻等着他的下巴问:“甜吗?”
惜云舒觉得这糖舔的发腻,吃了一口便不想吃第二口了。
但还是习惯性的点点头:“甜。”
南暮云一听高兴了,又拉着他到处逛。
惜云舒竟不知道雨花镇还有那么多有趣的地方。
布满花灯的湖边,灯红酒绿的巷子。
直到雨停了,南暮云收了伞,在湖边寻了一块石头,一挥衣袖,上面潮湿的水汽瞬间干透。
两人并肩在石头上坐着。
在暮云阁的十年,大部分时候,惜云舒与南暮云的相处都是这般。
藏在心里的东西太多,就造成他们之间能说的话太少。
“这里是幻境。”惜云舒低声道。
南暮云正看着远处一群放花灯的姑娘,闻言,侧过头来看他:“你猜那群姑娘许了什么愿望?”
惜云舒再次提醒:“这里是幻境。”
南暮云剜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说:“姑娘们嘛,无非是祈求一段美满的姻缘,安详自在的生活。”
惜云舒无奈,准备起身自己去找那鸢鸢。
就在他刚站起身时,南暮云忽地拉住他的手,一用力,将他重新拉回石头上。
南暮云的身体紧接着就靠了过来。
惜云舒措手不及,抬手抵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僵硬的问:
“你干什么?”
惜云舒并未用力,南暮云的身体轻而易举的贴近。
周遭都安静了,空气中属于南暮云的花香将他包围,惜云舒心下震惊的说不出话。
南暮云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静静的看着惜云舒,漆黑的瞳孔将他惊慌的表情尽收眼底。
片刻后,南暮云的目光渐渐的落在他那两瓣颜色浅淡的唇上,距离越来越近,近到两人的呼吸纠缠,鼻尖轻碰。
惜云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猛地抬手将南暮云推开。
他起身退后两步,“刷”的一下拔出了剑。
南暮云愣了一下,随后唇角微扬,低声笑了一下,他眸光流转,问:“你不喜欢?可我想这么做,想了很久了……”
惜云舒紧了紧手中的剑,忽地,手中的剑飞出,直直的刺进南暮云的肩膀。
“你不许侮辱他!”惜云舒声音冷冷道。
南暮云神情未变,抬手拔出肩上的剑,伤口未见一滴血。
“侮辱?”南暮云笑着说:“何来的侮辱?我是你幻想出来的,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到底是我侮辱你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师尊,还是你早就动了大逆不道的心思,想以下犯上很久了?”
惜云舒眸光冰冷:“闭嘴!”
“你一遍一遍的重复这里是幻境,到底是提醒我,还是提醒你自己?”南暮云起身,缓缓逼近。
惜云舒手掌摊开,剑又回到他的手中,南暮云瞥了一眼,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愈加笑道:“与我一起生活在这里不好吗?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再也没有人能打扰我们。”
话音刚落,南暮云上前一步,在惜云舒冰冷的表情里,微微低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耳垂。
惜云舒像是被当头棒喝!
他手起刀落。
面前的人跌落在地,变成两截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