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不愁忍不住说了声:“尘儿,休得胡闹。”
平夫人更是揉着肚子,仿佛快要气晕过去:“荒唐。你是要和这来历不明的女子一起,与平家割裂么?”
平萍知道平不愁虽然平时纵容小辈,但要是真生气了,她怎么也拦不住,不由得紧张起来,跑上前,抓着沈星尘的胳膊道:“星尘哥,不要啊,快放弃这个女子,向爹娘道歉。”
沈星尘甩开她的手,继续向平不愁夫妇低头认错:“确实是我错在前,一切与羽儿无关。羽儿并非来历不明,她只是和我一样失去亲生爹娘,却不如我幸运遇上贵人,没有看起来鲜亮的出身罢了。她与我其实是真的门当户对。”
平夫人着急道:“我们将你视若己出,你就是平家大少爷!”
沈星尘七岁失去父母,见了世态炎凉,从小心里跟明镜似的,被平不愁收养后,就知道自己在平家的位置。
他一直没戳破窗户纸,今天却不得已道:“平家大少爷从来就只有一笑。”
老实巴交的沈星尘居然为了她与平家划分界限?
羽轻绾极为震撼,心中尽是感动。
可是她不想他和她一样,没了亲生爹娘后,又没有养父母啊。
这既会让他内心痛苦,要是传出去,也没了好名声。
她勉强支撑身子,从沈星尘手里拿过竹板,递到张镖头手中,努力扯起嘴角:“相公,只剩三下了。”
平萍一脸紧张地盯着沈星尘:“星尘哥,你胡说什么,别伤了爹娘的心。”
这女人是狐狸精么。
她家可是养了沈星尘十二年啊,他成亲不到一年就这么疯了?
张镖头等着平萍发号施令,见她没有明显表态,犹豫着不敢接竹板。
羽轻绾懒得等下去,自己给自己用力来了一下,问平不愁和平夫人:“爹娘你们看看,这样够么?我用的力气不比他小。”
见他们没回答,又重重来了两下。
红花眼睛都哭肿了,慌忙扑过去,扶起羽轻绾:“小姐,你这是何苦。”
羽轻绾摇头笑笑,轻轻将红花推开。
不管是小绝,还是红花,这些跟着自己的女人,内心太柔软,见不得别人受伤。
她们不知道:身体和心比起来,心痛更难忍么?
受罚,她只是感觉累,并没什么。
羽轻绾抬头环视众人,那叫林武的吓了一跳,畏畏缩缩躲在平家人后面,像是看到这女子被打得半死,后悔过来作证了。
她却不以为意,用所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爹娘既然已经对我实施家法,便承认我是家里人,为沈星尘的妻子。堂堂‘君子剑’不会食言吧?”
沈星尘这才知道羽轻绾之所以乖乖挨打,是为了名正言顺做他的妻子。见红花还要去搀扶羽轻绾,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动。
既然娘子做了这样的决定,就算他在一边看着再心疼,也不能让她功亏一篑。
他何尝不知道,她替他挡住燃烧的书架,甘心受平家家法,不过是为了补偿之前骗他。
她真是个傻瓜。
那些谎言非但没有伤害任何人,反倒让他从中得利。
她哪用弥补?
应该做出弥补的是他。
平不愁看出羽轻绾是个倔骨头,担心平夫人折腾下去出人命,宣布家法结束,叫沈星尘把羽轻绾带回房上药。
羽轻绾却坚决不要红花和沈星尘搀扶。
“谢谢爹娘,羽儿先行告退。”她对平不愁夫妇作完揖,挺直背脊,转身离开,蹒跚走出众人视线,忽然腿脚一软,朝地上栽去。
沈星尘慌忙伸手将她抱起,火急火燎跑向房间,对红花大声道:“快去请大夫!”
说完又补充:“别叫余余。”
红花愣了会儿才想起余余是谁,想来沈星尘做事谨慎,这时候还担心她的亲友看到她这样会难受,说了声“是”,退出房间。
沈星尘将羽轻绾趴着放在床上,小心撕开她破烂的衣衫。
羽轻绾皮肤细嫩冰凉,仿佛上好丝绸,但此情此景却全无旖旎之感,因为创口过于血腥狰狞。
几缕布已经陷进创口。
他小心翼翼将染成红色的碎布丝挑出,又轻手轻脚为她抹上创伤药。
然后跪坐在床边,抓紧羽轻绾的手,眼睛慢慢湿润。
他真的不是个合格的相公。
这是第二次,眼睁睁看着娘子为他受伤,昏迷不醒。
一阵敲门声打断他的愧疚。
沈星尘以为是红花,不禁有些诧异。
“这么快?请的什么人?”他起身去开门,发现平萍带着几个丫鬟站在门外,顿时脸就黑下来,“你来做什么?”
“星尘哥,爹娘并没有承认这女子。她说谎成性,骗了我们一次,就有第二次。爹已经调查过那泰和医馆的小大夫了,说他背景也有蹊跷之处。你还是下休书休了她吧。哦,不对,她本来就是冒名的,赶走就好。”平萍说着指挥几名丫鬟,走到床前将羽轻绾抬走。
“她现在有伤在身。”沈星尘从十二年前起,就知道自己寄人篱下,处处让着这个骄纵跋扈的平家小姐,如今却是忍耐不住了,捏紧拳头,挡在几个丫鬟跟前,摆出一副谁敢动羽轻绾,他就会拼命的架势。
平萍当他跟以前一样,只是虚张声势吓唬自己,没眼力价地冷哼:“那也是她自作自受,我们没有报官,砍了她的脑袋,已经仁至义尽了。”
沈星尘一阵心疼。
不知道他不在家的时候,平萍是怎样对娘子的?
但凡她有一点情谊,此刻也不会说这种话。
他还天真地以为娘子挨了家法,就会被平家接纳,没料到换来的是这个局面。
在平家长大的十二年,受的点点滴滴恩惠,忽然也显得不真实起来——
难道他只是被人施舍了剩饭,就自作多情将自己当成人的狗。
这样想是不是太忘恩负义、卑鄙无耻?
可他控制不住……
“好,她走。”沈星尘抱起羽轻绾,越过平萍和那几名丫鬟,一脚迈过门槛,“我也走。”
平萍这下急了,伸手想将他拽回:“星尘哥,你去哪儿?你为了这么个奇怪的女人,要离开平家吗,不管我和爹娘了吗,我们可是跟你一起生活了十二年啊,要是当年我爹没有……”
“麻烦平小姐转告平老爷和平夫人,二老的养育之恩,我沈星尘做牛做马,也会想办法回报。”沈星尘冷冷地打断她,头也不回离开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