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份心思有什么用呢?
只会让人徒增烦恼。
羽轻绾咬咬牙,跑了一段,又放慢步子,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然而心思却像是在岩石之间发出的小芽,生命力旺盛,经过风吹雨打,反而越长越高,根茎也往深了扎,织成一片密密麻麻的网。
她不自觉地与沈星尘拉开距离。
沈星尘见羽轻绾低着头,脸颊发红,伸过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紧张道:“娘子是不是身体还没好利索,逛街累了,我们这就回去,”
羽轻绾脸变得更热,慌忙后退,差点被行人撞倒。
他立即伸手将她腰搂住,两人贴得更近,他更是惊讶和担心:“娘子你怎么更热了,心跳也快得不像话,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羽轻绾哭笑不得,手忙脚乱推开他:“是你身上太热,将热度传给我了,离我远一些。”
沈星尘只能规规矩矩站远一些:“哦。”
很委屈。
明明就要离开福佑城,娘子为什么不珍惜时间,和他更亲近一点?
羽轻绾那晚回到家中,一反常态,没怎么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眼神一会儿欣喜,一会儿又忧愁。
沈星尘也不敢问。
白棠说女人心海底针,搞不明白的时候,千万不要乱说,所谓敌不动我不动,不然就会点了火药桶。
等到第二天一早,白棠骑马过来等他。
沈星尘将羽轻绾做的那堆荷包挂在腰间,提着鸽子笼就要出门,整个人看起来哪里像是去参考,倒似个纨绔子弟出门遛鸟。
白棠看傻了:“阿尘,你这是……”
幸好平不愁出门参加武林大会,解决各派纠纷去了,不然定会忍不住说他。
平萍抱着平夫人哭成一团:“星尘哥,早些回来。”
他点了点头,故意提高声音:“我走了。”
等了会儿,不见动静。
又重复一遍。
羽轻绾终于提着裙摆跑出来,不过不是送他,而是将他腰间的荷包统统摘下。
沈星尘使劲儿拦着,她才给他留了个最新的,而后又埋着头,不做声地跑回去。
白棠奇怪:“嫂子这是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不知道。”沈星尘也被闹得莫名其妙,回忆他和她上街说的每句话,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便也闭了嘴,一鞭子抽向白棠的马。
那马撒腿狂奔,白棠吓得抓紧缰绳,嗷嗷叫,再没工夫问东问西。
沈星尘这才翻上马背,跟着他的方向慢腾腾去了,走几步,还不忘回头看看。
他没发现羽轻绾手脚并用爬上屋檐。
她瞅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城头,又坐了好会儿,回忆那晚两人肩并肩赏月的模样,才恹恹地回到房里,开始练“大通经”。
“大通经”跟普通的武功调息方式不同,用到的穴位也全部倒转。
她练了半天,真气还是似有似无。
难不成这功法有问题?
在沈星尘回家之前,她能恢复一成武功么?
正想着,门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平萍的一个丫鬟,快步走进来,满脸的幸灾乐祸:“少夫人,老夫人有请。”
平萍虽然喜欢没事找事,但平夫人很少叫她。
会是什么事?
羽轻绾心中涌出不好的预感,瞬间改变姿势,装作慵懒躺着,听到这话慢慢起身,跟着丫鬟到了会客室。
红花哆哆嗦嗦跪在地上。
旁边有个低头哈腰的老头。几名平府家丁拿着比人还长的棍子,似乎听了平夫人的命令,要对红花用刑。
羽轻绾忙问:“娘,这是怎么回事?”
红花听到她的声音,顿时大哭起来:“小姐,对不起。”
平萍在边上煽风点火:“你这丫鬟在如意赌坊赌输了,欠了钱,人家都到我们府上要钱来了。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我看这林家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羽轻绾想着自己马上就要走了,依照沈星尘的性子,也不会受这娘两的气,就懒得讨好她们,径自拉起在地上抖成筛子的红花。
“你是不是被冤枉的?”
红花不敢起身,又跪下,拼命给羽轻绾磕头:“对不起,小姐。”
羽轻绾想起她问红花喜欢谁的时候,红花神色诡异地说自己没有喜欢的人,免得以后嫁给她爹那样卖闺女的男子。
当时她以为红花反常是有了喜欢的人,此刻才知道是因为赌了。
羽轻绾不禁恨铁不成钢:“你不是埋怨你爹么,为什么要做和他相同的事?”
红花磕得脑门都出血了,不敢抬眼看羽轻绾:“红花不想的,但天天从如意赌坊门口路过,听到里面吆喝,有一局下来就暴富,难免想到我爹,红花想知道赌坊里有什么好玩的,爹为什么玩了不想回家,不想娘和红花,就忍不住试了……然后就欠了二两银子,红花想赢回来,可是……小姐,红花是一时糊涂,求求你小姐,救我。”
羽轻绾转向那个老头:“她欠了多少?”
老头笑呵呵道:“二十五两。”
平萍忍不住瞪大眼:“那么多,把这丫头扔出去,卖翠和楼得了。”
红花吓得脸色发白,抱住羽轻绾的脚:“小姐,红花知错了知错了!不要卖红花啊!”
羽轻绾微微一笑,对那老头厉声喝道:“区区二十五两,就闹到平府来,扰我娘烦心,谁给你的胆子!不知道平府老爷、少爷是谁么!拿了钱,把欠条销了快滚!”
末了,走到平萍身边,小声道:“妹子,这点钱你有吧。”
平萍简直了,咬着牙低声道:“你没有?你没有瞎说啥!”
羽轻绾伸手,大爷似的:“借我,回头我跟我娘家要了,还你十倍。”
平萍本来就大的眼睛又大了一圈。
红花的事其实不大。
她故意通报平夫人,借此打压羽轻绾。
哪知道羽轻绾把这事上升到平府的层面,让她骑虎难下,如今见羽轻绾要送钱上门,便顺水推舟:“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做不到……”
“做不到我就滚回老家。不用劳烦妹子动嘴动手。”羽轻绾笑道,“要么你再加点,给我三十两,我最近手头紧,留点私房钱备用。”
还完红花的二十五两银子,她还有五两银子。
这些,足够让整个如意赌坊破产了。
不知从何时起,沈星尘在她心中注入了一股极为温暖强大的力量。
如今他不在福佑城,她少了一重保护,奇怪的是想到他不会因此受牵连,她反倒变得毫无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