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解华容的有恃无恐,所以对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郭承志好像也默认他们两个私下认识,没怎么管这件事。每个人都急匆匆的在忙自己的事,无暇顾及他人。
秦长河下午上完课,在浴桶中泡了一会,他在思考华容说的事。华容说自己家里的人纷纷外出,秦长河觉得不太可能,他们这些不想站队的小孩子出来也就算了,若他家真的是予竹的表亲,那他的长辈在庙堂之上地位不会太低。而且,他还姓华。
秦长河其实对朝廷的势力没有认真了解过,他之前考捕快,只是参加地方的考试,也没花心思了解这些。但是他记得苏以山说过,皇位争夺有一股势力就是华贵妃。华贵妃生了二皇子,才想争一争,却没想过嫡子和他们是一家,这样的争斗要是让皇上看在眼里……他摇摇头,不再想这件事。
反正目前看来华容还参与不到这些事里面,他目前要做的还是做好自己手上的这些事,并且等待苏以山的到来。
还好没让秦长河等太长时间,苏以山就一脸憔悴但双眼发光的连夜赶了过来。他来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让郭承志给他端俩包子上来,然后就着秦长河桌子上的半壶热水嚼吧嚼吧吃了下去。他瘫坐在板凳上缓了会儿,挥挥手让郭承志离开。
“有事儿明天再谈。”他从板凳上起来,洗去风尘仆仆后又敲开秦长河的房门,“老秦,出来,说事儿。”
秦长河披了件外套开开了门,看到苏以山正叼着肉干。还不等秦长河说话,苏以山就先提了要求。
“你先去弄桌菜让我垫垫肚子。”
他这话说的轻巧,这大半夜的让他去哪弄吃的?上次往厨房里放的小吃正好都吃完了,秦长河叹了一口气,带着苏以山去后山打猎,给他烧了一只鸡。苏以山风卷残云般吃了大半以后终于放慢速度,他咬着鸡翅,看了一眼秦长河又看了一眼火焰,问道:“你怎么什么都不问啊?”
秦长河坚定的看着他:“你让我等你,我便等你。”
苏以山放松的笑出来:“你这是什么回答,根本驴唇不对马嘴。”他的笑容收敛起来,虽然面无表情但浑身的气势看上去没有那么冷冽了,“我叫你等,要是我不来,你就一直等吗?”
秦长河点头。
苏以山深吸一口气,把手中的骨架扔了出去:“你呀,你也别这么傻乎乎的等着,给自己找点事做。再说我也不用你等了,我从苏家出来了。”他看着跳动的火焰说道,“我以后是以山,不是苏以山了。”
秦长河觉得苏以山的眼睛里有比面前的火焰更炽热更明亮的火焰在燃烧,他不假思索的说:“恭喜。”
苏以山感动的伸胳膊去拥抱了他一下,虽然他趁机把手上的油抹在了秦长河的衣服上,可他的语气听上去完全没有那回事一样继续说:“不愧是你,好兄弟。”
秦长河板起脸,嫌弃一样的用一根手指把他推远了:“我也不会一直等你的。”
“啊?”苏以山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秦长河是在回复他之前的话。
“本来打算最多只等你一个月的。”
苏以山笑笑,伸手锤他:“你个没良心的。”
秦长河再次嫌弃的推开他油腻的手。
“我现在无处可去,准备在书院教几天书挺过这阵再说。”苏以山一副无事发生过的模样,厚着脸皮说道,“你要是哪天停下脚步了,记得给我准备一块地儿,我要去蹭吃蹭喝。”
秦长河皱起眉,盯着苏以山打量了好一会儿,犹豫半天,才开口答应了。
“你干嘛要犹豫啊!这时候就应该脱口而出‘来吧,随你吃随你住’这种话!”苏以山佯装愤怒的一拳捶在秦长河的背上。
“你吃那么多,养你还不如养头猪,养猪过年还能宰肉吃呢。”秦长河笑着跟他开玩笑。
两个人打闹了一会儿,苏以山叹了一口气:“虽然摆脱了苏家,但我总觉得……轻松是轻松,但更大的未知所带的压力,让我有些不安。”
秦长河安慰他:“别多想了,活在当下。”
苏以山皱起眉,有些吃惊的扭过头打量了他一会儿:“秦长河,你也会说这种话?”
秦长河学着他的样子也皱起眉:“我怎么就不能说这种话了?”
苏以山别过头去不敢看他:“我以为你是那种会劝我不要为了当下断送未来的人。”
秦长河摇摇头,充满深意的说道:“没有什么能比此时此刻的快活更重要了。”
苏以山内心大骇,这怎么听也不像是秦长河能说出来的话啊?在他的印象里,秦长河总是一种苦大仇深的形象,就算不是如此,也总是皱着眉,很少笑。没想到啊没想到,想到郭承志说秦长河路上费了些功夫才抵达,苏以山装作不经意的问:“你好像到书院没长时间吧,路上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吗?”
秦长河点头,但他还没搞清楚乐正乐天到底怎么回事,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说,于是转移了话题:“你懂剑吗?”
苏以山想了想才说道:“也许吧,毕竟我看的最多的还是刀法。不过我为了积累写作素材看过很多人练剑,尤其是迟云,青山派的那个,知道吧?他出事前我偷偷看过好多次了。”
“那你能看我练剑吗?就一次。”
苏以山哪能不同意啊,这能为他的写作积累多少宝贵的素材啊。可是看了没多久,他兴奋的心情就燃烧殆尽。秦长河的剑令他胸闷的喘不上气,明明是应该是最潇洒的武器,不知道为什么在秦长河手中就变成这副模样,仿佛手中挥舞的不是杀人的利器,而是世间万物的规则。真是了不得,明明是最普通的一套剑法,却能千变万化到这种程度。苏以山不知不觉流出眼泪,他好像明白了一点秦长河的内心,又好像只是单纯看了一场世界上最普通的表演。
不愧是秦乐鱼的儿子。
不愧是秦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