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欣赏够了秦长河焦虑无助的模样，夏收缓慢的咧开嘴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想让我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做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秦长河立即追问，但夏收说到这儿他就不肯再说，这让秦长河有了不好的预感。
接着夏收往前迈了一步，走在秦长河的左前方给他带路。秦长河握紧了手中的剑，心想夏收既然此时不再多言，那他再问是什么也问不出的。就收敛了心思，专注打量他们走过的路，然后与自己上午跑过的道路做对比。他很快就从脑内的地图中找到了这条路，也明白了夏收想把带他带去哪。
他们拐了弯儿以后又走了一条不长的、不起眼的小巷，秦长河终于看到了夏收家前的那个搭着戏台子的广场。然而现在与昨日见到的不同，此时这里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狗一看到这么多人急忙躲到秦长河身后——所有人都等着他们的君主开恩。
秦长河的视线扫过他们一张张带着焦急与期盼的面庞，从里面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脸。有的是商贩，秦长河上午还在他那里买过东西；有的是行人，秦长河看到他们苦着脸从商店里走出来；还有昨天见到的守门的人，那个小孩的母亲……秦长河的目光对上那个小孩，发现他正一脸隐忍的看着自己，那副激动又克制的模样就像深处灾难的坑底而有人给他递了一条绳子。
夏收看到了他们的对视，不得不说他们之间的这个动作，在别人都移开眼睛的情况下特别的显眼。而他也知道，到底是谁向秦长河求救的。当然是这个，受过秦长河恩惠、唯一有可能接触秦长河而不被防备的小孩子。
“选择吧，你是杀掉这个小孩，选择让我释放这群人呢？”夏收指着昨天那个惹他不快的小孩，充满恶意的笑道，“还是选择杀掉人群，拯救这个为你通风报信、把你当枪使的叛徒呢？记住，你打不过我的。”他的表情和语气完全吓到了其他人，人群纷纷下跪，但又一副明白夏收的规矩的样子，不敢太过造次，只能对着秦长河哭喊救命。
“大人，求求你救救我们吧！如果不是您吃剩的饭菜让我们又活了一段时间，恐怕我根本就跪不到这儿了！”一个骨瘦嶙峋的男人用残破的衣角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大人！”
“大人……”
人们纷纷向秦长河诉苦，他们的哭声将秦长河死死围住，令他僵在原地。秦长河感觉自己回到了春华死去的那一天，耳边的声音也渐渐变成了春华母亲的，内容也变成了那日她说的话——
“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家女儿吧！”
这声恳求让秦长河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咬住舌尖，用疼痛强迫集中注意力，没注意到自己攥住剑鞘和铁链的手因为太过于用力开始泛白。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那个向自己求救的女人，她怀里抱着一个迷茫的、睁着双眼的婴儿，好像刚刚在睡梦中吵醒，还不明白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秦长河呼出一口气，有些怀疑夏收是不是已经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并且恶意的用他的经历来刺激他。但同时他也明白，这种问题，本身就是夏收的恶趣味，恐怕不管是谁站在这里，都要面临同样的选择。
小孩看秦长河脸色苍白，跪着往前蹭了几步，抬起头看向秦长河，诚恳地说道：“恩人，我是不怕死的，杀了我，救救大家吧！”只是说到最后，他声音开始颤抖，叫人怎么听也没有说服力。
秦长河知道自己顶多是个二流高手，只会认一些死道理，做人不懂得变通，有时候总是被母亲骂榆木脑袋。他以前觉得自己这样没有什么不好，不会对不起自己内心，不会饿死，有能力防身还能去看山川美景……如果他没有这么废物就好了，要是能更狠心一些就好了，这样他就能救出春华，看着赤姑阿虎被行刑，这个时候就能打败夏收解救这些人。他总是如此被人辖制，实在窝囊。
“到底要选择谁呢？你这么善良，一定不忍心让那么多人去死吧。”看出秦长河内心的挣扎，夏收恶劣的火上浇油，“不过是昨天的一饭之恩，他就肯为你去死呢。”夏收顿了顿，装作劝慰的模样继续说道，“杀了他吧，不过一个脏兮兮的小屁孩，这个世界的苦难是那么多，死亡才是他的解脱。”夏收的话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住秦长河，然后换了一种天真的语气，反驳自己，“可是，那可是一个小孩子的生命啊，带着无限可能的未来降生于世，你就要这么扼杀他吗？”
“你放心，我这人绝对的说话算话，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会说到做到。”夏收不再装模作样，反而认真的说道。现在，秦长河觉得缠绕着自己的那条毒蛇露出了獠牙。
夏收的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秦长河做出那个选择。在被所有人注视的压力下，秦长河握紧手中的剑和铁链，决定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那我再给你指一条生路怎么样？”夏收好像一点也不意外秦长河会说出这样的话，笑得露出尖尖的犬齿，“带着这条狗，什么也不知道的离开，你欠我的也一笔勾销。”
“恩人！不要！”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吧！”
听到夏收话的人们立即叫嚷起来，他们真的很怕秦长河就这样离开。
“在这杀人救人，还是带狗离开？”夏收凑到秦长河耳边，“别忘了，这条狗在你看来也是个人。”他指了指被人吓到后一直躲在秦长河身后的狗，，秦长河顺着他的视线扭过头，看到这个男人害怕得早已睁大了双眼，一副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跳起来逃跑的模样。
“恩人！恩人！救救我们吧！”小孩看到夏收不阻止他们的求饶，于是跟人群喊的更起劲儿。如果不是有夏收在，他们早就爬到秦长河脚下去祈求了。
“如果我离开了，你会杀死他们吗？”秦长河目光如炬，直直的与夏收对视。这是决定性的问题了，秦长河在赌夏收是否说话算数。
“绝对不会。”夏收像奸商一样，眯起眼睛微笑。
“我会离开。”秦长河轻轻地说道，可这几个字的分量压得他喘不上气。
夏收满意的咂咂嘴：“真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