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傍晚时，阿虎才勉强收拾完东西，把那些还带着冰碴的鞭子放回墙上。他抱着盆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又走了回来，给秦长河穿好衣服。
秦长河猜他可能是怕他在晚上冻死，不过阿虎好像不懂穴道，没有再点他一下。他决定抓住这个搭话的机会，看自己能不能得到回应。
“你身上的伤还好吗？”
阿虎听到这句话看了秦长河一眼，没有回答，带上门就走了。
秦长河做出垂头丧气的样子，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阿虎沉默着去了厨房，路上他耳边一直回荡着秦长河的话，忍不住想，这人都自身难保了还关心别人，真是烂好人。他从地窖里拿出一些好菜，再从冰窖里拿出一条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大腿，在案板上剁得生响。他想炖些热汤给赤姑喝，她今日去了关押秦长河的石塔，身体受了寒，一定变得手脚冰凉了。
等他端着饭菜走进赤姑的房里时，赤姑把剑放在桌子上，自己坐在旁边出神的端详。阿虎把饭菜放到一边，跪下说道：“我今日做饭做晚了，让大人受饿，请大人责罚我。”
赤姑摆摆手：“今日就算了，把饭菜摆上吧。”她把剑往远处放了一点，生怕自己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会把油溅到剑鞘上。
没吃两口饭，赤姑就把筷子放下，抽出剑就开始欣赏。“这真的是斩铁。”她说，“它怎么会落到那个姓秦的小子手里？一定是那个女人……哈！如果我带着这把剑去见师兄怎么样？师兄会说什么？会感激我吗？”赤姑用指尖刮过剑背，一脸的向往，仿佛师兄爱上她的画面近在眼前。
“等我杀了那个小子就去，他的心脏一定能让我坚持过这段时间。”她露出一个就这么说定了的表情，归剑入鞘。她端起碗喝了一口汤，舒服的说道：“她当年那么出名最后不还是落得个这种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赤姑吃完饭心情变好不少，在阿虎收拾碗筷的时候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脚，位置把握的很准，正好踢在昨天刚抽打出来的伤口上，能让人狠狠疼一下：“下次再让我饿肚子，可不是这样的就能了事的。”
阿虎被刚刚那一脚疼得手抖了一下，差点没拿稳手里的东西。阿虎一直把握着这个度，赤姑会因为他的一个失误惩罚他，却会因为第二个失误抛弃他，因为赤姑不喜欢笨手笨脚、无能的人。阿虎面不改色的回答：“是，大人。”
赤姑看到阿虎的反应，甜蜜的笑起来。
阿虎拿着东西退了出去，然后忙进忙出的收拾，直到赤姑睡下才空出自己的时间。他兑了一盆热水，给自己洗了一下脸，然后把脚泡进去。
他跟着赤姑已经有十年了，等两个人真正在这个山头安定下来也有五六年的时间了。俩个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阿虎自
为自己已经离不开赤姑，所以她若是去找她的师兄，那他也是要跟着走的。
只是阿虎不愿意赤姑去找她的师兄，在他的心里，她的师兄完全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先是与赤姑同门时对她的病不闻不问，还任凭她发病，没有一点儿同情心；接着对赤姑为找药材治病而被逐出师门的事毫不阻拦，完全不顾同门之情；然后对赤姑的爱意不理不睬，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真是眼睛瞎了才会不喜欢赤姑；最后就是现在，让赤姑念念不忘这么多年还是会让她有一点风吹草动的消息就去找他。
他叹了一口气，擦干了脚。他明白自己在赤姑心目中的地位不及她的师兄，却也知道自己在她的心中是能排上号的，没有太多怨言，只能由着她。
之前本来就打算留着姓秦的那匹马的，如今赤姑说要出远门，那更是要好吃好喝的伺候好它了。阿虎盘算了一下家里有没有可以给马吃的粮草，最后想起今天扔的烂掉的白菜叶子和白菜帮子，他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去厨房拿。
秦长河这匹马一天没喂显得有点不太精神，但它听到阿虎的脚步声还是机敏的睁开了眼。阿虎把白菜放到它的鼻子底下，它闻了闻才张口去吃。阿虎心说物似主人形，这匹马把秦长河的谨慎学了个十成十。
“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你，要是毒死你还不如干脆一斧头劈死你。”阿虎说道，“你那主人现在还被我家大人关着，估计你也见不到他了，以后一定要好好服侍我家大人。”
阿虎想了想，没什么要说的了，叹了一口气。他以前的遭遇跟这匹马差不多，他很小的时候就签了卖身契，每天被人虐待，身上挨打到没什么，吃不饱肚子才是真正的难受。那时候赤姑正好寻人治病，恰巧杀了那家人，留下了一堆下人。阿虎自觉自己也没地方去，凭借自己面相凶狠加上主人惨死的名声，估计也找不到工作。于是他主动找到赤姑，想要服侍她。
赤姑那时候刚被逐出师门，平日娇生惯养惯了，出来没一段时间自己没人照顾正别扭着呢，正好阿虎也不怕她，再加上留一个预备药材的心理，她就留下了阿虎。
虽然两个人最初心思各异，但磕磕绊绊一起走了十年，对方的事就算他们不过问，通过日常的言语中最少也能清楚的七七八八。赤姑又是一个心中藏不住事儿的，阿虎早就了解完了她的身世。
赤姑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她从小被人毒打，自己反抗杀了那人时还被喷了一身血。在流浪的时候遇到了她的师父，爱上了她的师兄。如果照此发展下去，那也不过就是普通的武侠话本故事，师兄师妹情意绵绵互定终生，可惜不是。赤姑发现自己得了怪病，发病时身体痛苦无比，唯有沐浴人血才能治愈。赤姑被她师父发现她在暗中杀人、缓解病情的事，只道她身体无事全是骗人的，便把她逐出师门。
阿虎摇摇头，喂完马回了自己的房间。
秦长河在黑暗中握紧拳头，身上封住的穴道被他冲破了。